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178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460.僭越

御书房。

花满楼和温凉腻腻歪歪幸福无比的时候,光兴皇帝却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得不说,勤勉而又仁厚的光兴皇帝不是嘉靖皇帝那种特别会玩平衡的高手——或者说,因为早年间赵仁他爷爷压根没教他平衡术而是彻彻底底的将他的教育丢给了文官,这就导致光兴皇帝本人的想法偶有非常天真的情况。

就好比赵仁刚到西山的时候,连这倒霉孩子都知道‘仓禀实而知荣辱’的道理,但光兴皇帝却总觉得是自己没悟透圣人教诲那般,让人非常无语。

基于这种思路,光兴皇帝甚至是刻意死命的压制东厂和玄武卫——这俩玩意虽然没什么好名声吧,但就君主的角度看,他们确确实实是平衡朝堂的好工具,尤其是在勋贵层的人才日益凋零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可偏偏光兴皇帝信了文官们那所谓‘厂卫的作用就是陷害忠良’的话术愣是将自己的爪牙废掉,这就属实有些迂腐了。

在花满楼看来,厂卫职权混乱,日常不干什么好事儿并且确确实实存在陷害忠良的情况,可若是直接将其搞成个形同虚设的部门也属实有些不太靠谱。

且不说破获朝堂权力平衡吧,就功能而言,论及查证和打探消息这一类的事情,厂卫不比那早就被用作栽赃陷害的‘风闻奏事’更靠谱?

也正是因为光兴皇帝根本不在意这个,这就使得前番聂文炳和花满楼之间的龃龉他不知道,此番晋商狂捧花满楼的缘由他也不明白。

在这种信息不对等的状况下,他还真以为是朝臣彻底认可了花满楼,可见曾经春坊的那群书呆子将这位爷荼毒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么,此刻的光兴皇帝如花满楼推测的那般,依然在权衡花满楼到底该不该入朝的问题——放给正常皇帝,估摸着将整个水师变相交给花满楼可能都不放心,也就这位心大,只是让张家豪在其中过滤了一下,还想着让花满楼入朝,这……

当然,还有心更大的,比如现在站在光兴皇帝面前这位就是。

他一脸不着调的用一种极度不解的语气说着:“父皇,既然要让花满楼入朝,那就直接给他个丞相不就行了,参知政事多不好听啊?”

光兴皇帝闻言气得直接打了个嗝,可还不等他训斥,面前的赵仁继续大放厥词:“以儿臣之见,朝中还真没几个如花满楼那般有本事,父皇您看看那群满脑肥肠的货色,让他们去平倭的话只怕现在父皇的脸都丢尽了,哪儿可能有这一次次的大胜,还能从倭国坑回来一座银山?儿臣以为,内阁那几个老……老先生都没花满楼有能耐!”

“魏武帝唯才是用,所以才能统一北方,昭烈帝三顾茅庐后直接将孔明提拔成副手才有了三分天下,父皇的胸襟难道还不如这俩?”赵仁振振有词,一脸的‘我有道理你没见识’那般大声疾呼:“若是让花满楼操持国事的话,父皇也省心省力不用整日介和那群老东西淘气不是?”

光兴皇帝气得哆嗦:“照你这么说,朕是不是得给花满楼禅位,让他来当这皇帝?”

赵仁这二百五压根没觉察自家爹已经在暴走边缘了,依然满不在乎道:“这到不用,父皇不是说,为君者重于用人而非重于万事亲力亲为么?如今有人能用,父皇又何必犹豫?父皇管着花满楼,花满楼替父皇操劳国事,妥当!”

这话说的仿佛是要让花满楼监国一般,若是换个暴虐点的皇帝比如朱元璋的话,只怕一个时辰后花满楼的脑袋就被挂在旗杆子上了,便是在太庙说这话只怕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能气得无风自倒,可光兴皇帝却只是火大于面前这孽子的大放厥词,因此……

他当即就抓着藤条站起来了:“孽子休走,吃家法!”

……

揍完赵仁,光兴皇帝又开始思谋花满楼的事情,并且已经隐隐要下定决心了。

不得不说,赵仁的话虽然无比混账,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少在赚钱坑钱这方面,花满楼可谓是当朝第一。

就彩票那事儿而言,花满楼虽然没操持这事儿,但这东西有个思路就行,所以眼下是应国公和温阁老牵头在牵头做。目前开始销售仅半年,京师一带彩票补贴给国库和内帑已经超过了某些省份的财政收入,这一下子就让朝中的财政压力减轻了不少。

联想到花满楼当初提过商税改革一事,如果让他来操办这个的话……

光兴皇帝打算找内阁来聊聊了。

便在此时,许大成进殿报曰:“陛下,鸿胪寺卿有奏。”

“哦?”光兴皇帝回过神:“何事?”

“回陛下,前番倭国使臣随侍在京中闹事,朝中不知如何处理时,西山伯便前往鸿胪寺呵斥智仁亲王与辉若丸,并将肇事者交于刑部论罪……”许大成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花满楼?”光兴皇帝愕然道:“他……跑去训人了?”

“是。西山伯走后,倭国使者便派人出去对有损失的百姓进行了补偿并道歉,还上书求陛下恕罪,鸿胪寺是来送奏疏的。并且,包括倭国在内的数十名番国使者,都求陛下赐《大赵律》,以表未来在大赵将遵守《大赵律》的态度……”

光兴皇帝闻言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想起了花满楼此前和他描述过的,倭人的揍性。

不得不说,先前朝中有人提出这件事的时候,光兴皇帝也和文官们是一个思路,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花满楼如此处理……

居然意外的让这群蛮夷变得遵纪守法了?

使节来大赵偶有闹事之举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就比如额斯图木当初给戚婉容设局一事就是如此,当时的事情哪怕已经水落石出责任不在戚婉容,可她依然被迫负责,连带着应国公都因此被罚俸过,花满楼甚至为此打了一场闲架……

并且么,昨日朝堂争论的时候,刑部还为此和礼部、鸿胪寺扯皮扯了半天,推诿谩骂。

结果花满楼只是去转了一圈儿,就连带着所有国家都搞定了?

这竖子……莫不是将倭人挨个抽了一顿吧?

光兴皇帝懵然的时候许大成还在继续汇报:“……是以,鸿胪寺卿弹劾西山伯有僭越之嫌。”

“他……有什么脸说这话?”光兴皇帝瞬间面沉如水。

461.许大成的演技

见微知著,一件看似很小,拿到朝堂上说都略有些跌份的事情朝臣毫无办法,各种推诿扯皮。

反观花满楼,用的法子虽然直白了些吧,但他不仅解决了眼前的事情,还一劳永逸的彻底在鸿胪寺立了规矩,使得往后发生同类的事情后依照现在的情况处理即可,毫不拖泥带水。

这不正应了赵仁的那个逻辑么?

那么如此一来,让花满楼上位就完全不用考虑了吧?

但很快光兴皇帝就又有点疑惑了。

依着花满楼的行事风格来说,他向来都是戳一下动一下的。就拿此次平倭而言,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调查了许多事情,但倘若没有聂文炳的步步紧逼,估摸着他也不会跳出来。

那么就结果论,花满楼是个懒人。

可这么个懒人忽然冒出来做了一件很高调的事情,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要知道,尽管花满楼如今做的是国防部的事情,但国防和外交是两码事,因为后者完完全全是在政治的范畴内,所以就实际而言,花满楼是完完全全没有道理去管这个的。

因此,当许大成说出鸿胪寺弹劾花满楼时,光兴皇帝忽然就有了思路:莫不是他又在用‘知行合一’给朕展示朝中的弊端?

换句话说就是:明明花满楼替鸿胪寺将规矩立起来了,可无能的鸿胪寺甚至压根不理解,最后居然还有脸弹劾?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就道:“大成。”

“奴婢在。”

“着鸿胪寺卿回去闭门思过三日,警告他,若下次还敢犯,朕饶不了他。”

“喏。”

打发走了鸿胪寺卿,光兴皇帝的思路则又开始发散了:花满楼这竖子此举,到底是基于对倭国的强烈不满,还是又想做什么大动作了?如此高调的做出压根不符合他行为的事情,那么他到底又要给朕什么惊喜?

喏,这就是惯性思维的威力了,也正是宠臣之所以做出那么多胆大包天的事情后还扳不倒的原因了——比如正德年间的刘瑾就是如此,他几年间就把弘治皇帝留下的那点家产祸祸完了,将大明搞得一塌糊涂烽烟四起,可偏生因为正德皇帝的信任任何人都拿他没办法。

现在的情况也类似,花满楼出手随随便便处理了一点事,按说他这么做属实有些僭越,可偏偏光兴皇帝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

若放在以前,光兴皇帝估摸着会当场将花满楼叫来问问他的思路,可现在么……

也不知是因为刚抽过赵仁还是因为最近的心情不错,他打算将这件事当个解谜游戏来玩了:收拾倭人给鸿胪寺立规矩针对的是蛮夷,而蛮夷向来不通礼仪,来大赵后常有各种各样因为民俗、习惯产生的争端。

那么如此一来,花满楼的想法是通过国使来约束往来大赵的番邦蛮夷?

有道理啊,依着那竖子说的,待得开海之后来大赵的人会越来越多,倘若不早早立下规矩不将自己的子民保护好,那蛮夷们瞧见大赵高层是这样的态度的话,他们必定会在大赵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一如他们在本国那般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将百姓不当做人看。

如此一来,激发民怨且不说,万一又有诸如白莲教之类的邪教冒出来鼓动人心挑唆大赵和番邦的关系,致使大赵从道义上失了先机不得不对番邦安抚补偿,到时候的损失……

光兴皇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甚至还隐隐得意起来:小样,真当朕猜不透你的想法?你还嫩呢!

但很快,‘解谜’后光兴皇帝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花满楼做事不拘一格,行事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所以他自是可以随手处理这件事并用最最简单的方法落实。

可他入朝后,还能有这样的洒脱么?

尽管光兴皇帝不太在意朝臣的事情,但他懂朝堂。

在朝堂外做事和在朝堂上做事从风格上来说就不一样,就比如鸿胪寺的这件事吧,倘若花满楼如今是参知政事,那么他自不会去直接解决,而是派人去做,亦或者是找鸿胪寺和礼部的人来议一议。

如此一来,依着朝中这群文官的鸟样这件事八成会再次陷入推诿扯皮中,多半的人自然而然的会拿老规矩来说事儿,毕竟墨守成规的人太多了。

那么最后的结果要么是花满楼强力推行结果引得鸿胪寺和礼部伙同那群风闻奏事的人来弹劾花满楼,要么就是事情不了了之,曾经如何现在依然如何,毫无变化。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道理光兴皇帝还是懂的,他希望花满楼入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让他成为朝中的一条鲶鱼将死水盘活,可若是花满楼入朝后所有精力都用作了和朝臣斗智斗勇的话,那么他能起到多大作用?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忽然就觉得花满楼入朝完全不是什么好事儿了,甚至会极大的损耗他的精力,束手束脚完全不能成事。

换句话说,继续让花满楼游走在朝堂边缘,有疑难杂症就问问他反倒是最好的做法,甚至直接让他全权解决也行——就比如倭寇吧,他不但尽数将之平了,给开海禁做了铺垫,还从倭国活生生坑了一座银山回来,这放给一般的臣子谁敢这么玩?

想到这儿,光兴皇帝抬头问刚刚回来的许大成:“大成,你觉得让花满楼入朝好些,还是不入朝好些?”

许大成低眉顺眼道:“回陛下,这奴婢可不敢瞎说。”

“你只管说,朕赦你无罪。”

“喏。陛下,依奴婢浅见,西山伯还是不入朝好些。”

“哦?为何?”

“陛下,西山伯……西山伯他,名声不怎么好。”许大成貌似有些难以启齿:“比如曾经剿白莲时他用的那法子,虽然有效,但在东厂下面的人都说他阴损,是以……陛下,奴婢已经罚过乱嚼舌头的人了。”

光兴皇帝没想到许大成居然挑了这么个角度来说事儿,不由得有些意外了:“你继续说。”

许大成偷眼看了看光兴皇帝的表情,继续道:“喏。陛下且想,若是在朝中西山伯还用他那一套东西,只怕令还没出宫就被御史们拦下了,说不得就是一场弹劾谩骂。奴婢自问不是那迂腐的人,也知道西山伯一心为国忠于陛下,可他的手段属实有那么点……不光彩。”

光兴皇帝皱起眉头:“嗯,有道理。”

他是没想过这些,毕竟花满楼做事论结果基本上都是好的。可经过许大成一提醒他才发觉,花满楼那诬赖白莲教、威压倭人的行事风格属实另类无比——朝臣不敢这么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朝臣们爱惜羽毛,做事丝毫不似他这般效率和结果优先,根本不考虑自身名声。

就今天这件事来说,传出去可不就是会被御史们骂个狗血淋头嘛!

该说他不愧是赌场悟道的人,无所不用其极么?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忽然有点心疼自己这个干儿子了:莫说朝臣,便是自己偶尔还会腹诽几句说他混账,可自古大忠似奸,他不顾自己名声只论结果为自己效忠可谓是孝顺之极,这样的娃,何忍让他天天挨骂?

“陛下,西山伯如今哪怕位不高权不重,可谁敢拿他当成一般的武官看?”许大成还在继续陈述:“且不说陛下赐下那蟒袍吧,单单他身为陛下义子,都没人敢将他不当一回事。”

“此言差矣。”光兴皇帝道:“他身为朕的义子却还有人骂他,这算什么将他当一回事?”

许大成苦笑道:“陛下,道理不是这么论的啊。这世间有谁能不挨骂?陛下行仁政减赋税,可那白莲还不是四处说陛下的坏话?嘴长在旁人身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话就出来了,可谁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心脏啊?”

“就好比奴婢勤勤恳恳战战兢兢,服侍陛下以来任谁都不招惹,可坊间还不是有人骂奴婢是个死阉奴?”许大成说到这都快哭了:“他们连奴婢都没见过,不知奴婢为人都骂成这样,何况西山伯?”

光兴皇帝看了他一眼,温言道:“朕知你老实勤快便是,何须顾忌他人?”

许大成连忙叩头感谢,起身后才继续道:“陛下,奴婢有陛下庇佑,陛下知老奴勤恳,所以奴婢觉得,西山伯也是一样的道理。西山伯身为陛下义子,怎么着都比奴婢和陛下的关系近,且他本事又大,所以挨骂自是更多些。”

“所谓风吹连檐瓦,雨打出头椽,奴婢这样的都被骂成狗,何况西山伯?”许大成难得的说了一句俗语,表情上还挺感慨:“可是能尽忠陛下,挨点骂算个甚?奴婢以为,西山伯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奴婢对西山伯可谓是感同身受啊陛下。”许大成彻底把自己和花满楼绑在一起,一副‘我们都是为了陛下不怕挨骂的好臣子’的表情,感怀道:“西山伯若是入了朝,只怕还没做事便见天儿挨骂了,便如奴婢这般什么坏事都没做都得挨骂,这……他一个少年,万一被骂得心灰意冷可如何是好?”

光兴皇帝听到这儿后,彻底下定了决心:“朕知道了。”

462.罔利之徒

许大成的这些话妥妥的都是花满楼教的,若非如此,以他的文化程度怎能说出‘风吹连檐瓦,雨打出头椽’这样的话?

当然,具体什么时候说,该怎么顺着光兴皇帝的心理说却是许大成自行发挥,所以才有了‘我们为了陛下,不怕挨骂’的捆绑设定。

还就是那句话,能做司礼监掌印、东厂厂公的死太监,有哪个是省油的灯?这一波不但算是解了先前图谋保送花满楼的疙瘩,还有意无意的在光兴皇帝面前表了一波忠心,许厂公属实算老道了。

天子近臣到底是天子近臣,最了解皇帝的人往往就是他身边的太监,所以许大成这一席话切中的正是光兴皇帝心中最在意的那一点——他本人也时常被御史狂喷,所以当然会有同理心。

因此自然而然的,光兴皇帝也就打消了让花满楼入朝的想法:不管入不入朝花满楼都一样的用,大不了就如平倭的时候一般,让其他人配合不就行了?

而看着光兴皇帝听完自己的话后就下定了决心,许大成对花满楼的心理阴影更大了——通过很简单的一件事就改变了陛下的想法,且他本人甚至都没露面,这种恐怖的算计能力……

许厂公还算有点数,知道若无花满楼铺垫的话,他压根不可能有表现的机会;而他若是不开口的话,人家花满楼的岳丈温阁老也能将这番话改一改换个方向影响光兴皇帝的决策,可他许厂公就真惹了花满楼了,到时候么……

结果就是:以后万万不能惹花满楼那个怪物了!

……

“所以你跑去鸿胪寺闹事就为了让陛下打消主意?”温凉替花满楼添上茶,一脸笑意。

花满楼笑道:“差不多吧,但本质上还是想让倭人和蛮夷老实点,哪怕陛下没打消主意我也会这么做。”

温凉对此不置可否,她理了理头发道:“若陛下那边儿不同意的话,反击的时候也就到了。”

花满楼捧起茶杯:“我也这么以为。那么娘子有何高见?”

温凉微笑道:“方才要说,你偏要动手动脚,现在我却是不想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只要光兴皇帝那边儿不将花满楼往朝中塞,那么花满楼就算是已经化解了攻势,因此温凉也不急了——他都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破局,那么随后的报复……很难么?

温大小姐看出来了,花满楼来她这儿就是为了打发时间……或者说就是为了来调戏她的,所以她也懒得考虑复杂的事情了。

“我看着办?”花满楼一本正经道:“那你说,雇俩杀手将户部尚书剁了行不……呃,不行啊,那去苗疆找俩能下蛊的,种蛊毒死丫的?”

温凉瞪着花满楼,但没瞪一会儿就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莫误了婚期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