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嗯，准确的说，王府左卫因为有宋杰早先劝降的一批人逃跑，就使得许多人洞察了益端王的意图。而在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畏惧于造反的，甚至压根就不想跟着上官起事，他们差的就是一个乱起来后能逃窜的机会。
所以么……
“不想死的跟我来！”一个汉子举着刀高喊着，砍翻了气急败坏拦在面前的武官后，又叫道：“左卫的跟上！”
这勇武的汉子连番杀了好几个武官，渐渐的跟在他身后的人越来越多，聚集起一支千人队后，这股人马已经有些势不可挡的意思了，随即他们突破了栏栅，往东去了。
一个少年兵呆愣了好半天后，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杰：“头儿，要不要和那群人接触一下？”
“莫管闲事，现在黄镇抚这边要紧。”宋杰摇摇头，转过头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老地方钻了出来，而差不多与此同时，不远的地方又有两个人翻过了栏栅，跑出大营。
“来了！”宋杰站起身道：“准备出发……啊？”
不知是运气太坏还是东南角恰到好处的有一群西宁卫士兵来维持秩序，火光冲天的状况下他们自然而然的发现了落跑的三人组，于是乎……
“放箭！放箭！”
“王爷有令，落跑者杀无赦！”
……
一阵混乱过后。
“轻点！嘶……取不出来先剪断箭簇就行，你……啊啊啊啊……”
“噗……镇抚您还是先趴着吧，这伤得咱们军医班的弟兄处理，胡搞八搞的话，咱怕你撑不到兰州府。”
“就剪个箭簇而已……嘶啊啊啊啊……”
西宁卫的人也不知是遇上了别的麻烦还是觉得三个人落跑不值得追，是以随便放了几箭就没动静了，可尽管如此，黄子超这倒霉蛋也挨了一下，正中臀部。
虽未伤到谷道，可黑灯瞎火下少年兵们也不敢瞎处理，于是乎便生生架着黄子超跑了两里路，然后将之丢上了前往兰州府的马车，并且浑然不管这位上官的狼狈，只是看着他屁股上插着根箭趴在马车上便大肆嘲笑……
“镇抚啊，您这还算幸运，若是这箭偏个一两寸……噗……”
“滚！”
“您莫激动，虽然伤在这处有点丢人，但回去后我等会告诉大伙，您是英勇的掩护我等撤离时受的伤，就是这箭有点不正经……”
“呱！”
黄子超急切下一句‘滚啊’骂成了呱，惹得一群人肆无忌惮的笑，仿似是要将他活活气死。
后车充满了欢快的气氛，而前车上宋杰却在向赵伶打问情况：“姑娘怎的忽然改计划了？”
赵伶有些疲惫道：“今日那人营帐附近查得严，好像是因为他儿子偷偷出营去风流快活惹得他大怒，不得已下我才偷了些火油……看起来，效果好像也不差。”
宋杰赞叹道：“姑娘胆大心细，人杰也。”
赵伶摆摆手：“只是运气好罢了。”
二人交流了几句后，赵伶忽然道：“对了，你想不想要个大功劳？”
宋杰呆了一下才道：“姑娘的意思是……想让我去绑了益端王的儿子？”
赵伶闻言也是一愣，但很快就道：“对，整个西宁卫只有一个青楼，赵伸必定在那里，而且寻欢时他必然不会带太多的人。如今大营乱做一团，益端王八成无暇顾及到赵伸那边……”
宋杰安静的听着她分析，待她说完后才微笑道：“姑娘你大可放心，我带你去兰州府不是为了要什么功劳，往后也不会将你当做和益端王谈判的筹码，更不会将你的身份告诉不相干的人，所以现在你能安下心了么？”
“呃……”赵伶愣了，半晌后她才别过脸，轻轻的嗯了一声。
宋杰当然看得出这姑娘可谓是非常缺乏安全感，因此今日改变计划或许是因为益端王那边查得严，但这绝不是她冒险去烧粮草的理由——事实上，普渡在益端王大营炸开引起的乱子就足够多了。
若只是这一件事到罢了，但她却急切的说出了要去绑赵伸的事情，这……
很明显，她还处在自救的状态中，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告诉宋杰她还有利用价值，期望她不被抛弃在这儿，仅此而已。
而当宋杰将这事儿点破，并且非常坦然的保证了她的安全后，赵伶久蓄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对此宋杰的做法非常暖男，他将一方手帕递给赵伶，然后温和道：“且安心吧，你现在是自由身了。”
“……嗯！”
577.下聘给谁
安抚好赵伶的情绪后，宋杰这才寻思起她提供的情报：抓到益端王世子到底能有多少用？还有，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么一个世子去冒险？
因此他问赵伶道：“姑娘觉得，益端王有可能因为他儿子被抓放弃造反……嗯，这个估计不可能，那他有没有可能投鼠忌器或者用一些东西换回他儿子？”
尽管宋杰年龄不算大，阅历也并不丰富，但这么几年来跟着花满楼耳濡目染了不少事情，并且知道了许多辛秘——旁的不说，天家无亲情这回事他还是略有耳闻的，并且还知道史上不乏为了王位或者为了自己活命坑老婆孩子的枭雄：刘邦被逼急了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所以宋杰说了半句就意识到自己有点憨，于是立马改口了。
赵伶倒是没在意宋杰的小纠结，她仔细思索了一下才凝眉道：“我不确定。那人只有一个儿子，若是被抓的话理当是该有些顾忌的，可如今他又不是不能再生一个……”
益端王今年三十有七，理论上还是具备生育功能的。
宋杰尴尬了一下，正想岔开这个蛋疼话题，却又听赵伶说道：“不过他对赵伸可谓是有求必应，若非如此赵伸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胡来，所以或许……”
宋杰干咳一声：或许这位王爷已经不能人伦了？
“……或许抓住他还能有点用。”赵伶没注意想歪了的宋杰，继续说道：“最不济也能从赵伸口中问出些情报，因此若是可以的话，抓住他更好。”
宋杰将发散的思维收了回来，点头道：“若如此，倒是可以一试。”
计划很快就确定好了——不如说，所有计划就是转个弯突袭西宁，将益端王世子抓获即可。
毕竟，西宁卫是没有城墙的，这地儿在这个时代本就不是什么城，只是一个镇级别的聚落罢了。
至于世子的护卫么……
别扯了，便是再怎么高调的人在寻欢这种事情上都不可能带太多人的，正常人的做法是微服包场，而非是带上数百侍卫将青楼团团围住——也得考虑下侍卫的心情不是？
益端王此前生气也就是因为这个，毕竟时下已经是如此事态了，可他这个倒霉催的儿子还如此浪荡，这换谁来谁不火大？
所以么……
天亮前，无比肥胖的益端王世子就被俩少年兵如同扛年猪一般捆着四个蹄子……咳，手脚用棍子从青楼里抬了出来丢上了马车，随即大摇大摆的朝着兰州府进发了。
你问追兵？
追兵倒是有，可追兵是朝着逃跑的那千人队追去的——因为爆炸和烧粮草的事儿是自内而外的，而这个节骨眼上偏生有人突围出营，这使得益端王认为就是这些胆大包天之徒带走了他儿子用作人质，因此他花费了半晚上稳定了大营的状况后，派出了五千西宁卫力求将这群人斩杀……
所以选择了不同撤离路线的宋杰压根就没看到任何追兵，顺利的几乎都有点灵异了。
而更灵异的是，火大的益端王发现赵伶逃跑已经是半下午了，可是这个时候他在乎的压根就不是这个从来没在乎过的女儿，并且他也不认为赵伶孤身一人能跑到哪儿去，只是派了人在附近搜寻。
至于黄子超么……
世子和郡主都丢了，谁在乎一个区区瘸了腿的投降百户忽然消失？黄子超那‘舅舅的好友’江晁发现其失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他甚至都没派人找前者，直接以黄子超死在营乱中处理了……
当然，这些事情宋杰等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只觉得撤离异常的顺利。
而当宋杰将这些天的事情一件件的和淮安伯说清楚后，后者嘴唇嗫嚅了老半天，半晌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淮安伯怎么着都算是朝堂上的老油条了，也自诩见多识广——连他儿子一朝赌场悟道的事儿都经历过，这难道还不算见多识广？
可偏偏他对宋杰这种堪称离奇的运气……不，这玩意已经称得上是气运了，或者说这娃貌似就如同被满天神佛挨个儿祝福过一遍一样，举凡放出去就没有空手而回的时候，使得淮安伯那一口老槽堵在嗓子眼半晌都吐不出来。
最后他只能拍了拍宋杰的肩膀，然后将目光投向他身后颇有些羞涩的赵伶身上以目光询问宋杰：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宋杰回头看了看，随即瞬间会意：“啊哈哈……这个，那什么，她虽然身份敏感，可怎么着……咳，都算是大义灭亲是吧，求老伯爷帮个忙……”
淮安伯木着脸道：“只是这个忙么？”
宋杰挠挠头，颇有点不好意思道：“若是老伯爷能做主……那什么，卑职想下个聘……”
事实上，宋杰将这事儿说出来的意图就是期望益端王能说个情让光兴皇帝假装不知道赵伶的存在——且先不论益端王有没有将这个女儿当回事吧，单单赵伶的做法都能给她免罪，所以若是依照正常流程的话，赵伶免罪后大概率是会有个郡主封号的，那么如此一来，宋杰就真别想娶她了。
可若是淮安伯能稍稍说个情，让光兴皇帝无视了这个侄女的话，那么自此赵伶就变成了普通人——当然，她自己也期望如此——那么宋杰娶她为妻就毫无障碍了。
淮安伯闻言还没说话，赵伶却先脸红了，随即羞恼无比的伸出小手狠狠的掐宋杰的后腰……
淮安伯瞧了宋杰一眼，替赵伶把槽吐了：“下聘给谁？有种你倒是将聘礼送西宁卫去啊？”
“嘿嘿，嘿嘿，那……那不下了……”宋杰憨笑着，背后却是悄无声息的将赵伶的手握在了手中，熟稔无比，还特么旁若无人——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不但有一见钟情，还有一抱钟情；进度上不但有‘好想急死你’，还能有‘卧槽这俩人怎的这么快就变成狗男女了’，简直堪称世事无常。
而其中的契机么……
可能就是某个妹子紧张了两天两夜忽然放松后疲惫涌来，随即一不小心靠在了某千户身上，而这千户则非常贴心的给她盖上了自己的大氅，仅此而已。
淮安伯对此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将话题转开：“你先前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所以好消息是你将益端王世子绑了，坏消息呢？”
578.哪国哪家的狗？
“坏消息是，因为粮草难以为继，且儿子被抓，益端王很可能会提前发动进攻。”宋杰苦笑着将路上和赵伶的分析说出来：“老伯爷，咱们得加紧备战了。”
不得不说，赵伶的那一把火挺狠。
西北风沙大，而出逃的那天夜里风比以往都大些，火借风势，外加大营内混乱无比，这就使得救火及其艰难，宋杰一群人跑出老远后回头都能看到红透半边天的火光。
以此推论，若是益端王没别的准备的话，估摸着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前来攻打兰州府，以期得到补给。
倘若兰州府的兵力充足，这件事就算是好事儿，扛住最凶猛的几次进攻后几乎就可以不战自胜了——要知道，土默特可没那么多粮草提供给益端王。
可问题是，尽管淮安伯已经从周边调集军队了，但如今能战的除了他带来的一千多西山卫外只有区区四千余卫所军，这点兵力……
实话说，真不够西宁卫打。若不是还有城可守的话，这一仗压根就一点悬念都没有。
也就是说，此刻兰州府最缺的就是时间，他们不但需要做大批的准备，还需要等援军前来，最后还得等京师的动静，所以就结果论，赵伶的这把火烧的真是有好有坏。
“总比益端王完全做好准备后袭来强吧？”淮安伯听出了宋杰话里的意思，但他只是拍了拍后者的肩膀笑道：“莫想太多，此事不能依着表面上的事情论，烧掉粮草对士气的打击可是致命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从如今的事态看，怎么着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勉强——叛军加上土默特总计七万余兵力，这种压力……
公众场合下，宋杰知道不能将这方面的事情说的太透，不然的话很容易动摇军心，于是立刻踢了踢脚下捆得如粽子一般的益端王世子笑道：“老伯爷，益端王攻来时将这家伙吊在城头吧？说不定到时候还真能起到奇效呢。”
淮安伯一听就乐了：“说起来，平倭寇时你们就是将那个谁捆在船头，劝降了他儿子？”
“松浦隆信。”宋杰乐呵呵的说道：“前次是绑老子劝降儿子，所以这次咱们试试绑儿子劝降老子？”
“倒是值得一试……”
玩笑归玩笑，现实还是得面对。
知道了益端王可能因为缺粮在近期内打过来，淮安伯便依着坚清壁野的策略开始转移百姓，或将之收入城中，或将之往凤翔府迁移，总之保证兰州府附近找不到任何粮食就是。
此外，依着宋杰的建议，淮安伯命西山卫收集黑火药材料，打算制造最初陶罐版本的普渡，还招来了一些猎户之流开始制备更多不甚合规的弓箭，打算交给民团用——能多守一天是一天，万一京师那边支援的快呢？
……
数日后。
府衙内，淮安伯正在查漏补缺时，探马回来了：“报！伯爷，城外发现西宁卫踪迹！”
“果然来了！”淮安伯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怀中藏着的那封信后，问道：“目前他们什么动向？”
“回伯爷，西宁卫打着的是进京勤王的旗号，看样子今日抵达的只是先头部队，他们在城西三十里处安营扎寨，并未有其他异动。”
不得不说，益端王这个勤王的理由找的还算靠谱，这一手比某些人啥都没干就胡乱称帝强得多——试想一下，假设淮安伯没有来兰州府，亦或者他没有掌控兰州府的话，地方官还真不一定有胆子拦益端王大军，毕竟么……
大赵不似大明，大明二代目是被他叔叔以进京勤王的理由干掉的，所以三代目上台后不但把有关‘勤王’的这条制度限制了，还将许多‘勤王’的条件都彻底掐死——比如宁王从大宁迁移到南昌就是如此。
可在大赵，百三十年来还真没多少王爷试着‘勤王’过，所以这个制度依旧是合理的。
也就是说，只要益端王没被剥夺王爵，那么他是有‘勤王’资格的，尤其是京师真的已经被围了的状况下更是如此——大义的名分要有，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就是造反，可没点魄力的还真不敢说这个实话。
但淮安伯压根就不管这茬，他直接忽略了这条信息：“可曾发现土默特的踪迹？”
“未曾发现。”
“再探！”
“是！”
过了不多时，探马果真如淮安伯想象的那般回来了，并且还带回来一个自称是淮安伯使者的家伙。
这人走进来后，瞧了瞧淮安伯便躬身道：“小可江晁，见过伯爷。”
“哼。”淮安伯冷笑一声：“来啊，将此人拉出去砍了！”
江晁一愣，接着惊慌失措道：“伯爷何故如此？小可只是来给我家王爷带个口信！”
淮安伯嗤笑道：“本官知道你要说甚，所以为了给大伙节省点时间，还是直接砍了吧。”
江晁惊怒道：“你……你……如今辽东大军兵围京师……”
淮安伯直接打断他的话道：“所以益端王就要带着西宁卫和王府三卫以及土默特部跨越大半个北方前往京师勤王，对吧？然后勤着勤着一不小心打进了京师，又一不小心打进了皇宫坐上了那张龙椅，是也不是？”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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