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猫菌
高通沉稳的嗓音响起，完全抛去了之前的和颜悦色，冷漠的眼神里满是威严。
他坐在轮椅上，背对着洒落的阳光，似乎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很久很久了。
刚刚从跃迁装置抵达第九层的赛莉斯还有些没缓过来，整个人恍恍惚惚，几乎要瘫坐在地。
反而是洛雪把她扶住了，搂着她的腰以免她跌倒。
毕竟传送法阵之前洛雪也不是没用过，更别提这个只是传送到上一层而已。
洛雪以前用的可都是远距离的传送法阵，过程比现在这个要漫长百倍千倍，不适程度更是成倍增长。
第132号悬空高塔的第九层相当朴实，洛雪和赛莉斯落地的地方像是一个废弃的实验室，窄小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仪器，但大多落灰已久。
实验室的尽头就是整个悬空高塔唯一的瞭望窗，但同样朴实无华，就像一扇普通的窗户，有一些阳光洒入而已。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沐浴在阳光之下，但他的表情却蒙上了阴影。
“高通...”
洛雪望着这个腿脚残疾的中年男人，她很清楚，这一次见面，与刚刚的会面完全不一样。
之前是第132号悬空高塔对联邦的接待，现在是她与高通的对决。
好一会之后，赛莉斯才缓过神来，惊奇地望向洛雪。
她还以为洛雪的情况会比自己糟糕，还打算在落地之后撑着洛雪别倒下，因为她也没使用过跃迁装置，只是听说过而已。
结果...反而是洛雪帮了她一手。
跃迁装置只会在悬空高塔之内抵达第九层时使用，而且并不是所有悬空高塔都拥有跃迁装置，一部分高塔前往第九层的方式比较朴素，是通过秘密通道。
至于跃迁装置本身，很遗憾，和所有前文明的造物一样，无法复刻，无法探究。
“我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小姐，”高通露出苍白的笑容，神情里含着寒意，“这是夜枭最后执行的工作出现的最后一次失误——告诉我，他的结局是什么。”
洛雪沉默了一会，回道，
“他被埋在废墟之下。”
高通轻轻敲着轮椅扶手，缓缓说道，
“很强的报复心理，小姐。”
“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还给他...你也一样。”洛雪低声说道。
她稍稍仰头，望向居高临下的高通，但看起来却并不卑微，反而带着几分骄傲。
高通的嘴角稍稍勾起几分笑意，只是无比冰冷。
只有完全听不懂的赛莉斯在旁边一脸懵逼，什么什么情况，他们俩之前就认识吗？
可是之前在第七层见面的时候，好像没有啊...
等等，当时的洛雪还是叫做“厉鬼娇”，她刻意隐瞒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外貌，也是伪装的？
赛莉斯心底微沉，她已经在尽可能地想象这个小女孩的老成了，只是没能想到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便防备着所有人。
“灵铃在哪？”
洛雪沉声问道。
高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深深地望着洛雪。
随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你后面。”
洛雪骇然地向后望去，实验室门口站着一道娇小的身影，有些害怕地望着洛雪，又带着些许期待。
害怕是因为洛雪现在的模样确实是陌生人，灵铃向来都是一个很怕生的人。
她已经在悬空高塔里待了两年，却也还是很少和人说话，只有高通能够稍微和她聊上几句。
期待则是...
“...雪儿姐？”
灵铃歪了歪头，这个陌生女孩给她一种很像雪儿姐的感觉，但长得却一点都不像，好奇怪啊...
虽然高通让灵铃回去休息，但灵铃一直没有离开过。
她之所以会来到瞭望窗的位置上，并不是因为高通在这里，而是她本来就有在瞭望窗边上俯视大地的习惯。
尽管她最想念的雪儿姐生死未卜，连在哪都不知道。
但灵铃总觉得，只要她俯视大地的时候，雪儿姐就一定会在她的视野里，就算再渺小再渺小...也是看着。
洛雪第一时间险些没认出灵铃，因为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之前灵铃因为待在荒原上，一直都脏兮兮的，头发也是乱糟糟一团，能有些破布缝合起来勉强遮蔽身体就已经很幸运了，更别提穿上什么好看的衣服。
现在的灵铃打理整洁，扎着小马尾，还穿着整齐宽大的白大褂，看着有些像是在cos研究人员的小美女。
唯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从未变过，连微微胆怯的模样都与洛雪记忆中完全一样。
洛雪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了下来，她最担心看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灵铃完好无损地站在她的面前。
“阿铃，是我。”洛雪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灵铃的头发，“没事...就好。”
灵铃先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在感受到洛雪手心熟悉的温度与触感之后，才终于在眼眶里溢出泪水。
“雪儿姐！”
灵铃直接冲到了洛雪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稍稍抽泣着。
赛莉斯眨了眨眼，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像是电灯泡。
但一看到旁边还有另一个电灯泡的表情依旧木然，赛莉斯也就继续厚着脸皮看着了。
高通很有耐心，并没有打扰洛雪与灵铃的重逢，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轮椅扶手上敲着，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很难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雪儿姐，你怎么又变了个模样？”灵铃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泪汪汪地望着洛雪问道，“是不是投胎回来了啊？”
“...没投胎。”
洛雪瞄了一眼憋笑的赛莉斯，稍微叹了口气。
很快，她的模样便出现了些许变化。
身材娇小了一些，一袭雪白的齐腰长发落下，比鬼魂女孩更加精致的脸蛋让见多识广的赛莉斯看了都不由得赞叹。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高通忽然出声问道。
洛雪想了想，回道，
“你猜？”
第一百四十五章 “弦震”，启动
高通亲眼见过洛雪。
那会的洛雪年纪还很小，不过才牙牙学语的年纪。
由于营养不良，聚集地里的所有小孩长得都跟黄豆芽似地，并且都相当早熟。
而在这些早熟的孩子里，洛雪最令高通印象深刻。
不仅仅是因为她令人怜惜的外表，还有眼中不符年纪的坚毅，全无半分懵懂的眼神。
当时高通是来带走灵铃的，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行动。
因为他遗憾地发现，灵铃已经融入了这个聚集地，成为荒民中的一员。
这个时候带走灵铃，她的心底始终会有牵挂，这并不是高通想要看到的。
正是因为这些不需要的额外感情，灵铃的父亲灵犀才会选择走向生命的末路，高通不想重蹈覆辙。
成大事者，不拘于小节，不拘泥于一时的得失。
高通经历过错误，绝不会再犯第二次。
于是...
他决定处理掉灵铃的所有牵挂，让她的世界只剩下孤独。
聚集地的大人们被迫离开这处勉强能够偷生的地方，只留下小孩们待在营地里，依靠着微弱的资源勉强生存。
并不是所有营地里的孩子都是高通派人杀死的，在凶险的无尽荒原上，意外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天灾，最弱的野兽，都能在刹那之间夺走一个体弱小孩的生命。
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所有哥哥姐姐或出于意外，或是出于被制造的意外，失去了生命，只剩下洛雪陪伴着灵铃。
酷寒天灾里烧死洛雪的火是高通的手笔，夜枭的暗杀同样也是他的杰作，但洛雪都活了下来。
这个特别的女孩，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高通很好奇，这便是他此刻坐在洛雪面前的原因。
“我猜不出来，洛雪小姐。”高通笑了笑，手肘靠在轮椅扶手上，手指交叉，微微低头，“或许小刘他们几个向你们夸大了我，但归根结底，我也不过只是区区凡人而已。
“在这个被天灾与厄难支配的世界里，你我皆凡人。”
灵铃此时终于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她稍稍缩在洛雪身后，偷偷看着高通。
赛莉斯站在洛雪身边，双眼微微燃起莫名的焰火，她的异能正在蓄势待发。
就算想要支配九级能力者的神经系统算是天方夜谭的事情，但稍微影响一下也是可以做到的。
赛莉斯并不知道洛雪有什么后手，但她清楚的是，一旦高通启动所谓的“弦震”装置，整座第132号悬空高塔被直接撕裂的概率将会无限大。
“别紧张，这位...赛莉斯小姐，你已是联邦专员里资历颇深的老人，应该对我的性格相当了解才是。”
高通目光挪向赛莉斯，淡淡道，“如果我想启动‘弦震’装置的话，在发觉绝密泄露的那一刻就已经行动，不会等到现在。”
闻言赛莉斯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许，但很快还是继续警惕着。
她知道高通说得没错，但她更知道...高通此人狡诈难缠，谁都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什么。
就像刘云所说的那样，不要试图去理解高通。
因为他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看来你没打算把秘密告诉我，不得不说是件遗憾的事情。”高通摇了摇头，叹道，“不过没关系，这不过是我本人一点小小的好奇心而已，满不满足也无所谓。”
说到这里，高通拿出了一枚洛雪相当眼熟的东西。
阵法符文。
虽然雕刻这枚符文的不知道是什么材料，但其中蕴含的灵力更甚于灵石，应该是人为灌注而成。
洛雪对阵法一道并不算精通，但却有一位极擅阵法的师姐，因此见识过不少精妙绝伦的阵法，对阵法符文并不陌生。
“这就是‘弦震’装置的启动器，”高通晃了晃阵法符文，说道，“只要向其中灌注天灾能源就能启动‘弦震’装置...你先别急，赛莉斯小姐，听我说完，好吗？”
赛莉斯忍住了冲上去夺下启动器的冲动，她很清楚高通在自己出手夺走之前，绝对有足够启动的时间。
“不过洛雪小姐，看起来，你好像认识这件东西？”高通望向洛雪，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前文明时代的伟大造物，认识的人可不算多，亲眼见过的更是屈指可数。”
“...无可奉告。”
洛雪沉声回道，但心底已经确定了下来。
没错...前文明纪元，很有可能就是修仙的文明，这些阵法风格带有相当明显的仙武痕迹，其中科技的成分更多的是新文明纪元对其进行的改造。
之前洛雪已经进行过尝试，这个世界拥有修仙的条件，只是灵气稀薄了很多，难度倍增而已。
或许是因为天灾的缘故，又或许是文明断层，传承断绝，总之现在除了能力者之外，人类并没有另一种强化自身力量的途径。
“哎，一点好奇心都不给满足。”高通面带遗憾地说道，“不过也没关系，这样吧，我跟你们讲一个故事，故事讲完之后，你们再仔细考虑考虑。”
说完，高通还没等洛雪和赛莉斯答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博士...哦对，就是你们所说的灵犀，其实是我的发小，我们啊，很小就认识了...”
高通的嗓音很平淡，眼中带着回忆，平静地叙述着这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很多人知道，灵犀是对能力者研究最深的专家，但极少有人知道...高通，是对前文明造物研究最深的专家。
第132号悬空高塔的第九层，就是高通的实验室。
截止到目前为止，高通已经能够开始尝试制造悬空高塔发动机了，小型飞行器的发动机就是他的作品。
再这样继续进行下去，只需要数十年时间，人类就能拥有量产悬空高塔发动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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