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17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46.我还是个孩子啊

所谓‘夫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意思是有功劳的人必定给予奖赏,那么俸禄越优厚人就越受鼓励。

国朝的人是不会乱用典的,那么从光兴皇帝的这句话里就能听得明白,他要重用花满楼了。

帝王心术,一般来说想要用人的话势必会磨一磨,打压打压,然后骤然提到高位,让你懵逼的同时还感恩戴德——宦海沉浮可不就是这么来的么?甚至花满楼前世的某些企业领导也会用这一套,比如某明珠……

而事实上光兴皇帝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之前他才绝口不提推恩令的事儿,只是丢给花满楼一个口谕让他出力。

另外,将太子丢到花满楼跟前不仅仅是为了让太子受点影响,还因为他觉得这俩人年纪相仿,未来太子继位后也能有个得力的辅政大臣什么的。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让花满楼兢兢业业给太子效力,那么光兴朝他自然不会升到太高的位置,光兴皇帝也必然会想办法压着他,而太子上位后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话,他能不誓死效忠么?

所以才说,当皇帝的心都脏啊……

可万事都不会绝对不是?

花满楼前身虽然是个烂赌徒吧,但他的形象不差,且之前他就毫无意识的在光兴皇帝面前一波接一波的刷好感——上次光兴皇帝都给他评价为‘不自是、不自见、不自伐、不自矜’了,这好感还能差?

顺说,这四个不源自《道德经》,大意为不自我表扬,反能显明;不自以为是,反能是非彰明;不自己夸耀,反能得有功劳;不自我矜持,所以才能长久……

直到今天,瞧着花满楼形象风度全不要,因为他的一句模棱两可的口谕在这儿呕心沥血,这让光兴皇帝的好感度直接爆表,在加上炼铁一事的影响实在太大了,所以他就忽然就觉得破格提拔没什么不好。

而花满楼听得光兴皇帝的话后,他第一个反应是这样的:赵大叔你一个大赵的官员,一个儒家的坚实拥护者和受益者,没事儿读人家法家的书真的好么?

可好歹他也是文科生,放在这年头算不得文盲,会意到光兴皇帝那‘有功者’的意思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赵大叔,你如此恩将仇报真的没问题?

单看这位大叔上次没多久就带来皇帝口谕一事,花满楼觉得他作为朝堂大佬他对皇帝的影响还挺深,倘若真的把这事儿上奏,那搞不齐来的就是升职——晋爵大概率不可能,毕竟晋爵是要军功的。

可花满楼根本不想升职啊……

玄武卫的职称有啥好升的?

现在是个总旗,目标还小点,大概率在他参加科考时没人拿这个说事儿,即便有,到时也可以说自己弃暗投明啥的,可若是职称高一点,士大夫集团能容得自己这么个高级武官混到他们的圈子里当二五仔么?

一念及此花满楼立刻道:“别介!赵大叔,功劳啥的提也别提,这事儿……对!这事儿是我在您老和两位国公爷的指导下才做出来的,所以我能有啥功劳?我就监个工啊!”

而光兴皇帝闻言却更满意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花满楼:“你说是在我……和两位国公指导下才做起来了,可我怎么不记得有指导过?我还得你告诉我什么是高炉呢,哪儿会炼铁了?”

顿了顿,他又扫了一眼应国公和宁国公:“你二位怎么说?”

“这个……我和老戚一直在推演大同战局,并不曾指导……”宁国公脸色复杂的看了看花满楼,磕磕巴巴的挤出这么一句。

应国公就更加光棍了:“陛下口谕是全力配合花总旗,于是我便分派了一批人给他,可指导那是不能指导的,懂都不懂,如何指导?”

依着常理来说,这老二位怎么都该从炼铁这茬事里分点功劳的。

这不是因为他们贪功,而是官场规矩就是如此——你一个下属将顶头上司的光芒都盖过了,你是想作甚?而且花花轿子有人抬,还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日后还得在人家手下混的情况下,你敢把功劳都揽在自己头上?

花满楼前世有人将这一类人情世故总结了一下,归于两个字:情商。

可现在是玩情商的时候么?

大老板亲自吩咐,亲自跑下来视察,然后亲眼所见花满楼做了这么大的事儿,莫说宁国公和应国公本就没占小辈便宜的心思吧,便是他们想,这个时候他们敢占么?

听得两人的话,光兴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对花满楼道:“喏,我们都没指导,你怎么说?”

花满楼欲哭无泪:“那……那还有神机营把总黄子超和……和那个谁,玄武卫小旗彭啥来着的帮助,还有工匠们也是夜以继日的忙活,反正不管是谁吧,我真没功劳啊……”

最近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花满楼忙碌的彭广此时就在不远处畏畏缩缩的瞧着这一圈儿大佬,听得花满楼提起他,他顿时泪流满面:爷啊,标下这些日子被您呼来喝去忙的像条狗,您能记得我我承情,可好歹把我名字记全啊……

而光兴皇帝缓缓点点头:“他们自是也有功,我也不会忘了他们……替他们请功。”

花满楼弱弱的辩解道:“不是也有功……是……”

光兴皇帝斜睨着花满楼:“怎么,说你有功你还来劲了?”

花满楼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只是我肚子里就这么点料,而且您看,我还是个孩子啊!破格当个总旗就已经很……嗯,很愧对吾皇万岁了,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矣……”

说着花满楼继续胡乱找了个方向拱拱手表达了对皇帝的尊敬,瞧得两位国公一头黑线:那边是特么南边……

光兴皇帝却浑没在意:“年纪小?甘罗十二拜相,项橐(tuo)七岁为圣公,你如今有十五了吧?”(项橐是莒国神童,学识渊远,孔子曾请教过他,尊他为师,后世称其为圣公、圣人之师)

花满楼继续弱弱的辩解:“甘罗……甘罗不得善终,项橐好像也死得蛮早……”

光兴皇帝直接气笑了:“滚蛋!我瞧着这里也不用你看着了,今日便早早回去休息吧!快滚快滚,别杵在这儿碍眼!”

(有吐槽说花满楼不像人名……这个,古龙老师,我对不起你……)

47.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

花满楼浑浑噩噩的往家走去,一路他都在想一个问题: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导致了现在的恶果?

这必须是恶果啊!

花满楼不知道那赵大叔将事情上报后会给自己升个啥样的官,但知道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几天内如彗星般窜起,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官场是最最讲究论资排辈的地方了,升个百户花满楼都没什么信心能镇住百户所那二三百号人,那若是千户……

哦,千户不太可能,十五岁的实授正五品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些。

一念及此花满楼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点了:百户也是芝麻绿豆的武官,还不至于让读书人群起而攻之……吧?

总而言之,玄武卫难啊!

唉声叹气的花满楼一路进了城,感受着京都的繁华他的眼睛都湿润了:这些天在神机营过的都是啥日子啊?说好的封建贵族腐朽堕落的生活,自己怎么过着过着总觉不对味呢?

一路行至家门口,花满楼的眼睛又湿润了:大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只小小的萝莉,这只萝莉两只小手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远处出神……

军营是不许女子进入的,哪怕萝莉都不行,因此花满楼已经有六天没见到乖巧可爱会扎心的沁儿了。

练铜的大业还未竟,却不得不去炼铁,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啊?看看家里的萝莉都成啥样了?

花满楼走到近前,沁儿瞧见他后先是愣了愣,随即猛的站起身:“少……少爷?”

花满楼还未来得及答话,沁儿却陡然变了脸色,她狠狠的跺了跺脚:“少爷又去哪儿鬼混了啊!”

“我……”花满楼忽然就觉得有点头晕。

前几日开始在神机营忙活的时候,他记得是派人给便宜老爹送了信儿的,可如今看来,淮安伯回家后居然没和家里其他人打招呼?

不过话说回来,以淮安伯封建大家长的揍性,估摸着也懒得和下人多说。

只是旁人倒罢了,可沁儿却算不得旁人……

瞧着花满楼现而今的狼狈样,沁儿一把抓住花满楼的袖子拽着他就往府里走,嘴上却道:“少爷你就等着吧,老爷回来必然会收拾你!今次可怎么办啊,少爷出去了六天,整整六天!整日都不着家,老爷可不得打死你?对了,这次少爷又输掉多少银子?还有这狼狈样,莫不是又被人丢河里了?”

这小嘴叭叭的,快到花满楼都无暇解释,好容易等她缓口气儿,花满楼这才弱弱的说道:“我没出去赌啊,我在神机营忙活呢。”

沁儿白了他一眼:“这等谎话连我都不信,一会儿能骗过老爷么?”

花满楼瞠目结舌:“我有必要骗你么?我真在神机营忙活啊!”

沁儿根本不听他解释,将他推进屋里,随即先嘱咐粗使丫鬟打来水亲自替花满楼洗脸,随后又将他推进浴房,一边还道:“先洗个澡换身儿衣裳在编瞎话吧,到时也好糊弄老爷!”

“我真没……”

“快进去!”

待得花满楼进了浴房,沁儿便蹲在门外长吁短叹:“前次回来老爷没揍少爷,少爷就愈发过分了,往日还知道回家呢……唉,老爷若大发雷霆可怎生是好,前次少爷被打得半月下不得榻,今次只怕真要断条腿了……”

看得出,小丫头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可她居然神奇的将生气和担忧混杂在了一起,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使得小丫头的思维有点短路,以至于现在根本处理不来旁的信息……

花满楼钻进浴桶时又听沁儿道:“不成,得给少爷多垫点衣物,最好是裹上一张熟牛皮,厅堂里的家法也得藏起来……不行不行,若是老爷找不到家法,举起凳子砸可如何是好?”

花满楼在浴房洗了一刻钟,这一刻钟沁儿的嘴就没停过,一边数落花满楼,一边想着以她的方式替花满楼化解这次的大危机,甚至还多有异想天开的部分:她想要化妆成花满楼的样子替他受罚去……

而待花满楼微笑着走出浴房时,沁儿却更生气了:“还笑!还笑!少爷等今日能活下来在笑吧!”

可不等花满楼说啥,她又一脸担忧道:“少爷,要不你一会儿翻墙跑吧?好好去玄武卫当值几日,待得老爷的怒火平息了再回来?这几日少爷也莫要胡闹了,免得火上浇油……”

花满楼走到她面前伸手就给了她一个爆栗,然后笑道:“你先冷静冷静可好?”

沁儿吃痛下惊叫了一声,随即捂着脑袋仰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花满楼:“少爷……”

“前几日说好了的吧?少爷我答应了你要痛改前非好好上值,你莫不是忘了?”花满楼捏了捏她的小脸感受了下熟悉的手感,随即继续道:“当少爷我说话不算话还是怎么的?”

沁儿嘟着嘴:“少爷可不就是一直说话不算话么……”

“如今算话,你爱信不信。”花满楼放下手,再次哀叹自己那缺失的信用度。

看看吧,前身到底造了多少孽,才使得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都不相信他啊?

不得不说,近些天花满楼接触的大多都是曾经没多少交集的人,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身边这些人里貌似他忽悠过的只有那个不苟言笑的爹,其他人都对自己的转变没啥概念——便是方才回家时看门的花二和前厅里遇到的老管家都是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宛若自己印堂发黑死期将近……

沁儿茫然的看着花满楼:“莫非……少爷真的在神机营忙活?”

花满楼翻个白眼:“等我爹回来你瞧瞧他揍不揍我不就知道了?”

沁儿一脸担忧:“那……那若是揍呢?”

花满楼直接掉头就走:“让厨房做些吃的送来,茶水点心水果啥的你看着安排,神机营的饭太难吃了……快去,不管我爹回来是砍头也好凌迟也罢,总得让我吃顿上路的饭吧?”

沁儿跺跺脚:“少爷莫要说这些疯话!”

数落了一句,小丫头还是半信半疑的去厨房了,花满楼则进屋歪歪斜斜的往罗汉床上一瘫:“还是家里舒服啊!”

48.不教而诛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话分两头。

将花满楼赶走后,光兴皇帝才对宁国公和应国公点点头:“随朕走走吧。”

三人在花满楼铸铁的营地转了转,又回到神机营瞧了瞧五军营士兵们练习投弹,而在这个过程中光兴皇帝始终一言不发。

临了宁国公瞧了瞧天色,随即悄声道:“陛下,时候不早,是不是该回宫了?”

光兴皇帝缓缓点了点头,但却没接宁国公的话:“张卿家,依你之见,神机营能战否?”

听得光兴皇帝问这话,应国公不由就转头狠狠的瞪着应国公,生怕他说出点诸如‘神机营是废物’之类的话来。

而宁国公压根没理他,咳嗽了一声才缓缓道:“陛下,老臣自从军以来,历次出征从未带过火器。”

不得不说,能在朝堂上混出点名堂的人智商都不低,老头说的这话可谓是聪明之极。

这话可以理解为:我没带过类似神机营的兵,也没见过他们是怎么打仗的,所以不懂;也可以理解为:我上战场就不屑于带火器,因为知道他们不堪用……

以人设来看,若是许大成的人设是‘忠厚’,那么宁国公的人设就是‘耿直’,耿直的人自然会说耿直话,反正你怎么理解都不为过。

而就在应国公气得咬牙切齿时,宁国公却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神机营若有足够的普渡,那老臣实在难以想像还有什么样的军队能打赢他们。”

宁国公身为国朝将领,他自是知道前些日子光兴皇帝想改革军制一事,且知道他想从京营入手以点带面将大赵所有卫所犁一遍,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神机营。可神机营若是先被改制,那么五军营和三千营也好不到哪儿去,是以老头自是不会对宁国公做点落井下石的事儿。

再说了,就宁国公看来,京营好歹是在天子眼皮底下的,虽百三十年没怎么打过仗,但怎么说日常的操演都不会太过于懈怠,仅仅这一点就足以碾压地方卫所了,那么为何不先从卫所开始动手?

光兴皇帝点了点头,又默不作声了。

事实上,对于改革军制一事,光兴皇帝是很有些忧虑的。

类似军制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并不能说动就动,也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将所有想到的东西就推行下去,这会造成大乱子的,毕竟牵扯的是大赵百万级别的军户,不得不慎重。

而比起地方上的各种盘根错节,京营至少在天子眼皮底下翻不起大浪,且成分上单纯一些,所以光兴皇帝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没有建树的神机营。

但有个要命的问题是,谁又能保证新的制度下新军就能更有战力?

这就是光兴皇帝一直犹豫不决的原因了。

然而花满楼的出现不仅仅给他带来了惊喜,给光兴皇帝带来了一个新的思路:倘若神机营真的能战,那么又何必从依然有战力的地方开始改革?

而且估算了普渡的价格和战力后,光兴皇帝又有了一种设想:若是真的可以全军列装普渡,那么此时随便一个千户所都能碾压曾经十个千户所,如此一来地方上就根本不用设置那么多卫所,只需留下少数人维持地方安稳即可,如此一来节省出来的开支却可以让朝廷多养一些精兵,这简直是惠而不费啊。

那么精兵又从何而来?

不知为何,光兴皇帝最近一直念念不忘花满楼那天说的那种可以打到一两里地外的新式火铳。

原以为花满楼是在吹牛的,光兴皇帝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他鼓捣,没曾想花满楼还真的将新式炼铁技术鼓捣了出来,那么倘若火铳一事成真,光兴皇帝又何必为了卫所发愁?

此时光兴皇帝忽然就觉得,既然已经赌赢一次,又何妨再赌一次?

那么如此一来,花满楼的安顿就需要好好斟酌一下了。

一念及此,光兴皇帝便笑道:“张爱卿说的是,如今有普渡,又有花满楼那小子的三段击,何愁神机营没有战力?”

顿了顿,光兴皇帝又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只是百多年间,神机营未有长进也是实情,戚爱卿需多上点心了。”

应国公连忙道:“臣遵旨。”

光兴皇帝又勉励了几句,扯了点闲篇后回宫了,独留两位国公站在原地愣神:“陛下到底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