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咸鱼的我被迫成万世之师 第156章

作者:老夫这暴脾气

此刻,宋杰已经出门了。

因为儿子的事情,聂文炳一时想不开要拉着花满楼来东南好弄死他,可冷静下来后他早已打消了这念头。而聂文炳以倭寇为由做这件事,未尝就没有在这风烛残年最后替大赵做一些事情的想法。

而今瞧着这满目疮痍的东南,瞧着地方官肆意作孽,偏偏聂文炳觉得无力之极。

平倭不如花满楼,挖除地方的腐肉也不如花满楼,甚至……

到了最后连花满楼手下的一个百户都比他果敢。

思虑了足有一个时辰,聂文炳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权当是报他救命之恩吧,嗯,也当是为东南的百姓出一份力了吧。”

一门三进士,一肚子浩然正气的聂文炳就这么认了……

……

聂文炳纠结的时候,宋杰已经出城了。

“宋长官,若是那老头不识趣儿真要告发怎么办?”张宏有些惴惴不安:“咱们不能真的落草吧?”

响马盗们对于这件事属实有些担忧,毕竟这好容易招了安,今次平倭结束后论战功不定还能得个官身衣锦还乡呢,可若是真去做倭寇……

宋杰嬉皮笑脸道:“怎么可能?咱们千总说了,聂老头不会这么不知好歹,而且就是他想告发也没证据。真要闹腾起来的话,大不了送他一起上路呗。”

张宏瞪大眼睛:“一起……”

“昂,一起。”宋杰嬉笑道:“前番是因为宁波府的乱局才救他来着,可若是他如此不知好歹,就当他是被尹博文弄死了呗,到时候不定朝中会如何震怒呢,说不得就得将东南犁地一般犁一遍,啧啧……看,跟着我家千总有前途吧?正三品大员说弄死就弄死,不含糊!”

张宏和身旁另一股响马盗的头子魏明对视一眼,二人均觉得脑门上一层一层的虚汗往外冒。

昔日在霸州的时候,魏明为了个协捕的身份投了知县,但被知县一通盘剥下他魏家都快当裤衩了——知县不过区区正七品而已,但他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如今……

嗯,莫说如今了,在天津的时候老魏就听说霸州知县已经被东厂拿下了,还知道这事儿是因为人家宋百户随口打了个招呼而已,千总都没出面,这……

两人当场就亢奋了:“必为千总效死!”

效死是不用,但出力是必须的,因为花满楼给宋杰带的话很简单:扮做倭寇袭杀尹博文。

花满楼早就料定了,战事刚起的时候尹博文不会从舟山返回宁波府,毕竟一来他不确定倭寇们会不会直接杀到宁波府,二来天津水师若是失手没打过倭寇的话,他也可以想办法糊弄糊弄,说不得就能将这里的一切遮掩下去。

能不逃亡就不逃亡呗,去倭国怎么说都是离了故土,哪如在大赵继续当知府来的舒坦?

可是一旦倭寇战败的消息传回舟山,那么尹博文必然会匆忙返回宁波府,因为他要赶在花满楼彻底平息倭寇前逃亡,否则就来不及了。

而事实上,尹博文也确实没有在战事刚起时返回,并且听得倭寇这么快就被打散后就慌了。

此时他顾不上再次安抚同党,也顾不上将给忠实的狗腿子昌国卫指挥下点似是而非的命令,而是趁着夜色离开了定海城,仅仅带二十来号手下乘着一艘小船往宁波府而去。

这也是花满楼料定的,因为大势已去的情况下,尹博文若不隐秘行动的话,只怕会生生的被同党绑了送给花满楼——前番走私什么的运作一番的话大伙说不定散了家财还能活下来,可自打袭击水师开始尹博文算是拖着大伙一条路走到黑了,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大伙可不是得鼓捣一个替罪羊么?

趋利避害才是人性嘛。

埋伏在海边,望着月光下那艘小船,宋杰笑了:“千总果真算无遗策啊,这老家伙真的来了!”

“宋长官,要活捉么?”张宏舔着刀刃,阴嗖嗖的冷笑着。

“活捉他作甚,浪费粮食么?”宋杰一脸嫌弃的看着张宏:“还有,千总说了没事儿别舔刀刃,看起来不但**,而且也蛮恶心的。”

张宏一身的杀气被这一句话消弭的干干净净:“呃……是。”

瞧着老对头张宏吃瘪,老魏幸灾乐祸的一笑:“宋长官,咱们等他上岸就扑上去?”

宋杰点头道:“嗯,今次是冒充倭寇,大伙记得喊几句倭话,哦对,别忘了放几个活口回去传话啊。”

“得咧!”

三人交谈间,小船已经靠了岸,随即二十来个人护着尹博文,急匆匆的下船后便往官道上奔来。

一声呼哨后,宋杰当先从道旁的草丛中蹦出,一边胡乱喊着似是而非的倭话一边拔刀往尹博文冲去……

二百响马盗,对二十护卫,顷刻间尹博文的护卫就被放翻了一地,仅有两个人见势不对拔腿就跑,战斗在一炷香内就结束了。

“尹府尊,别来无恙?”

“你……你是花满楼的人!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尽管尹博文在怒斥,可任谁都看得出他的色厉内荏。

什么府尊,什么正五品大员,这一刻他看着就像是个落水狗一般,目光游移不定,身体瑟瑟发抖。

“也就一般吧,没你胆大。”宋杰如花满楼那般耸耸肩,然后笑道:“我家千总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尹府尊,上路吧!”

404.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当尹博文跑掉的那俩手下带着人找回来的时候,堂堂府尊早都凉透了,连尸首都被野狗啃了,可谓是凄惨不已。

杀人者却摇身一变成为了天津水师平倭攻坚队,红着眼如杀神一般在整个宁波府境内疯狂搜罗着倭寇的痕迹,凭借精湛的武艺和作弊一般的体力,愣是斩杀了数十股流寇。

响马盗的战力不是盖的,尽管如今这群人已经被某个逗比带的有点歪了,但不可否认他们依然是天津水师的第一把尖刀。堪堪二百人他们就敢和四五百人的倭寇拼杀,而且战损极少,数日后这群人已经斩杀了足有三千余倭寇,可谓是战功赫赫。

就连宋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当初不过去了趟霸州而已,结果就带回来这么一支能决定战局的队伍……

“嗯,我必定是个福将,要不改名叫宋福?”宋百户有点飘了。

尹博文身死的消息传开的第一时间,聂文炳走进知府衙门镇住了府衙的大小官员后,以钦差之身接管了宁波府政务,暂时将局面稳定了下来。

同时,花满楼将天津水师与刚刚赶来的苏州水师打散,开始在宁波府内拉网清缴流寇,并以浙江总兵的身份调遣附近卫所封锁道路以及清查海岸,防止倭寇流窜到其他地方去。

至此,浙江境内的倭寇被平定就是时间问题了,并且随着两支水师的全力搜捕,宁波府的局面逐渐稳定了下来。

“宁波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知府衙门里,再次和花满楼会面后,聂文炳可谓是心平气和。

“啊?”花满楼一脸迷惑:“全力清缴倭寇呗,还能怎么办?”

聂文炳斜倪着他道:“你莫装傻充楞,老夫说的是府衙,乡绅,还有卫所,这些都怎么处理?”

花满楼咂舌道:“我说部堂大人,出京的时候说好了我平倭你平东南的妖风,结果你在淮安磨叽时松江府王缙自己送上门我替你处理了,这宁波府我也替你处理了大半,现在你还想甩锅?”

聂文炳嘿嘿一笑:“既然已经处理了大半,你又何妨都处理了?”

花满楼起身就往外走:“锅里炖着汤呢,告辞!”

聂文炳一把拽住他:“尹博文被你弄死后首犯就没了,其他人自是要将一切往他头上推,你让老夫如何处理?”

花满楼瞪大眼睛:“你莫要信口开河啊,尹府尊是死于倭患,与我何干?”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死于倭患后他的罪名就难定了,死无对证你不知道?”聂文炳死死的拽着花满楼:“总不能让老夫给他定个因公殉职吧?”

花满楼上下打量他一眼:“您老当初在朝堂上坑我的时候主意不是蛮多么,怎的到了这儿就如此弱智?人证物证那么多,观海卫指挥石左都交给你了你还定不了个罪……”

说到这儿花满楼反应过来了:“啧,不想牵连过多就直说,看看你用的这破理由!”

事实上,自打苏九儿返回将石左交给花满楼后,宁波府可谓是彻底没了秘密,莫说是给尹博文定罪了,便是将府衙、卫所的一众官僚以及几个大乡绅全部拿下都没问题。

可这年头是不讲人权的,拿了这些人后他们的家属也将一并被拿下,轻则流放或发配教坊司,重则人头落地,所以若按着规矩来的话,只怕得有万把好人得掉脑袋。

所以……

“我说,您老几个月前想弄死我的时候怎没这菩萨心肠啊?”花满楼一脸鄙夷:“别告诉我这几个月以来你忽然变得吃斋念佛了?”

聂文炳听得他的嘲讽也不生气,只是一笑:“就当是吧。所以你是怎么个看法?”

花满楼翻个白眼:“没看法,你把他们都弄死吧,多弄死几个没准旁人就吓得不敢作妖了呢?”

“你认真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点实话能死吗?”花满楼只想一杯茶泼到这老货的脸上:“你不就是想让我替你在陛下面前说道几句么?”

聂文炳的意图其实很简单,而且花满楼也算是部分认同他的想法。

首恶已经诛杀了,余者论罪掉点脑袋也是应有之意,可祸及家人……

旁的不说吧,襁褓里的婴儿,府中啥都不知道签了死契的下人又犯了什么错?

更何况,如今只是浙江一带的倭患平息了,那如果在宁波府大开杀戒的话,福建那边又会遭遇多大的阻力?

这部分花满楼是认同的,所以他回京后自然不会用这事儿给老聂添堵,光兴皇帝那边也自会分说清楚。

可看聂文炳的意思是将所有的罪责都安在死去的尹博文一人头上,余者稍稍判轻一些,这就是花满楼不认同的地方了。

“尹博文一事我替你瞒着,此事你也替我瞒着,可好?”老聂笑得非常坦荡。

“不好!”花满楼翻个白眼:“都说了尹博文一事和我无关,而且么……昌国卫指挥、指挥同知等一众人,宁波府同知、通判、推官,鄞县、定海的知县、县丞等一众人,定海两个千户所、玄武卫宁波千户所千户、定海百户所百户,必死!”

聂文炳嘴角抽了抽:“是不是有点多了……”

岂止是多啊,这简直是将宁波府城、鄞县以及定海和昌国卫彻底清洗了一次……

花满楼定定看着聂文炳道:“他们的家眷啥的你放过不就得了?我可没说要斩尽杀绝。”

顿了顿,花满楼又道:“做坏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便是我想重拿轻放,可聂部堂你可有出城去看看?万把人的倭寇散做数百股在宁波府肆虐,周围村镇几乎都遭了殃,百姓的血债莫非不该向他们讨?”

花满楼当初愤怒的地方就在这儿了。

若倭寇在海岛上的话,大不了他花千总多盘桓一段日子慢慢清缴即可,可尹博文引狼入室后,尽管平倭的进程快了许多吧,可百姓算是彻底遭了殃。

如今倭寇没有补给,没有生望,所以尽管水师在全力剿倭吧,可倭寇不可避免的疯狂了起来,几乎每天都能接到周边村镇被袭击的消息。

这血债,难道不该向始作俑者讨?

因此,尽管花满楼不想牵连过多,可若是还让这些不干人事儿的官员活着,花满楼又该怎样面对哭天喊地的百姓?

“这……好吧……”聂文炳叹息道:“其实若非是为了随后的事情……”

“随后的事情随后再说,而且么……”花满楼眯起眼:“某几个乡绅得去找他们聊聊了。”

405.碍眼的人

花满楼嘴里的这某几户乡绅,可以说都是聪明人。

尹博文掌权的时候他们自是跟着一起喝汤来着,可他们有他们的底线——或者说,他们知道什么可以碰,什么不可以碰,是以走私一事他们有份,但私人武装什么的他们压根就没掺和,所以袭击水师、勾结倭寇就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但是,既然是跟着尹博文喝汤,那么这群聪明人势必做过许许多多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东西抖搂出来的话,他们也难逃其责。

因此,这群人在尹博文死后就立刻投了聂文炳,见风使舵的速度那叫一个迅速。随后他们不单单以犒军的名义给花满楼送来了一大批粮草,还以土特产的名义给花满楼和聂文炳个人送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嗯,必须是土特产,明晃晃的一堆,黄的白的凑一起煞是好看。

他们如此上道,花满楼又怎能不去他们那里坐坐呢?

并且么……

有这些长眼睛的乡绅,就有那不长眼睛的乡绅,这群不长眼睛的正在密谋一些事儿呢,所以花满楼自是想先和这群长眼睛的聊聊来着。

而聂文炳见他这么说,自是知道花满楼有点打算,于是……

这老货直接甩手不管了。

“什么人啊,国朝怎么尽出这种啥都不想管的文官呢?”花满楼出门的时候一脸鄙夷。

而与此同时,府衙内的聂文炳却是一叹:“此子怎就生在勋贵家了呢?人才啊……”

……

宁波府城最大的酒楼今日被几个乡绅联手包下了,他们对外打的旗号是宴请钦差以及总兵花满楼,感谢这二位对宁波府做出的杰出贡献。

当然,这群人主要想请的还是花满楼来着,因为这群聪明人清楚的知道,今次东南的事情聂文炳最多是个幌子,连总督刘祺然都是幌子,真正主事儿的必然是这位一手将数万倭寇打的哭爹喊娘的小爷。

虽然旗号是感谢,可实际上却是想探探口风,看看花满楼到底想做到哪一步——若是这位小爷真是个愣头青,不管不顾想在宁波府大杀四方的话,他们可不是得想辙自救?

“谢本官?”酒桌上,花满楼似笑非笑:“诸位谢错了吧?打倭寇的是水师将士,本官从头到尾只是开了一炮罢了,诸位要谢,何不去水师大营挨个儿感谢一番?”

“这……”

几个乡绅都傻了,不知花满楼说的到底是玩笑话还是真有这意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花满楼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靠,翘起二郎腿:“今次本官没想找诸位的麻烦,诸位如此上道,本官也不能不讲究是不是?”

几个乡绅都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了,只得点头:“伯爷……伯爷英明。”

“不过……”花满楼话锋一转:“有那么几件事,诸位得想办法给我办了。”

几人对视一眼,一个刘姓老头道:“若是能帮上伯爷的忙,那么我等自是尽心尽力的去办,可若是……若是我等处理不来的事情……”

花满楼微笑道:“放心,对于诸位来说,这都不算什么大事儿。”

刘老头一咬牙:“还……还请伯爷明示。”

花满楼笑道:“怎么,怕本官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