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知桃君
看着苏糜的眼眸，却显得意外认真的说。
“我倒是希望……她不会派人来找我。”
“为什么？”
魏荼只是摇头。
看着少年这副模样，苏糜还是心软了，有些心疼的抓住少年宽厚的手掌，轻声的问。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呢？”
“再等等，等到……她来找我。”
这些话苏糜不能够明白，为什么显得前后矛盾。
但是少年的眼神清澈的就像是能洞察一切的黑暗与迷雾。
而他也没有等待太久，叶冰鸾召见他，发生在了三天之后。
22 血色之夜
“儿子……喝口水吧。”
“儿子……吃口饭吧。”
“儿子……”
点着火盆的房间里，温暖而静谧，坐在床沿的独孤鸣低头看着床上的男子。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
或许是上天要他承受性情乖张的代价，不仅仅让他的膝下只诞下了这么一个儿子，更是让这个自己的孩子继承了和自己相似的性格。
所以带着有些认命的味道，他一直对某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他会喜欢亵.玩自己玩弄过的女子，然后抛尸荒野。
比如有的时候他看待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待仇人。
比如他会让一些女子穿上与他已经过世的母亲相似的衣着，最后却暴怒的将人杀死。
这些独孤鸣都看在眼里，却选择从来不说。
而现在，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床上的独孤巡，已经等同于一个废人了，他没有死去。
却跟死去了没有什么差别，不仅仅是缺失了手脚，他甚至到现在好像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只是静静的等候死亡。
这让独孤鸣闻到了宿命的味道，他有些明白自己过去的某些行为给自己的后代带来了多大的灾难，但是……
但是人生和历史都像是无法停歇的马车，只会滚滚向前，人没有办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只能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接受现实，寄希望于未来。
可是这个样子的独孤巡……还有未来么？
他看着床上的独孤巡那双灰暗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的眼睛，终于深深吸了口气。
“儿子，爹会帮你报仇的。”
这句话出来，让床上的独孤巡眼里出现了一丝光亮，他看着独孤鸣。
然后笑了一下。
独孤鸣看着他，“你不相信么？”
独孤巡却是在这虚弱里透露出一股疯癫，“你做不到。”
独孤鸣没有生气，只是像是个老父亲一样，心平气和的说，“就算做不到，我也会去试试，你或许不知道，有些大事……我已经身处其中，没有办法抽身，我能做的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要给你一个公道。”
独孤巡却没有因为这样的话而感动的流下眼泪。
甚至连他显得疯癫甚至讽刺的笑容都是一模一样。
他这么看着自己的父亲，良久只说出了一句话。
“我的一切，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了别人。”
独孤鸣皱起眉头，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然后站起身来，他看着独孤鸣缓缓道。
“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了这间温暖，却没有丝毫人情味的房间，他站在门外。
里头传来自己儿子近乎癫狂的笑声。
“反正都会死的！！哈哈哈哈……我们独孤家！独孤家的人！都该死！都该死！哈哈哈哈……”
他已经挺不直那有些佝偻的背了，却匆匆的上了马车。
车夫问道。
“国舅爷，去哪儿？”
独孤鸣显得有些疲惫的说。
“皇宫。”
这已经是这三天里，独孤鸣第四次前往皇宫了。
所谓的不过是一件事情。
伸张那只有自己觉得的正义，宛如一个已经为了自己的儿子执着到了近乎病态的父亲。
他知道，可是他只能这么做。
只能一遍遍的说。
然后被那位女帝用越来越不耐烦的语气敷衍了事。
他知道这位女帝内心是偏袒那个少年的，但是没有关系。
有些事情就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一遍两遍她不信，那就三遍四遍。
一个两个没有用，那就三个四个。
拉上大臣，自己平日里大好的关系，还需要巴结自己的臣子，一遍一遍的上奏。
即使他们说的极为小心，即使有些人的身份甚至上不了台面，都没有关系。
他只需要这么竭尽全力的努力就好。
这次，他在御书房外，耐心的等待了近乎半日。
却还是只和叶冰鸾说了半柱香时间的话，便被用相似的话语敷衍驱赶。
“再等等，朕最近事务繁忙。国舅的事情，朕不会忘。”
这似乎是一个没有什么区别的冬日。
他已经快花甲了，这样的奔波，装载在心里的事情也让他觉得疲惫。
乘坐马车，他甚至在回府的路上做了一个梦。
梦境不是什么美好的展望，而是关于自己年少的曾经。
当时意气风发的自己，也曾鲜衣怒马，也曾嫉恶如仇……
可是为什么会在那样的一个雨夜，将那个女人活活打死呢？
他似乎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些问题。
漆黑的夜色下，马车缓缓停下，他从梦境中醒来，却发现，没有人提醒自己已经到了府邸。
当他掀开帘幕，夜色深沉的就像是大海铺在了天上，看不穿乌云，甚至没有看到月亮。
空气中似乎散发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他看到了马夫，此时正躺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脖子流淌出，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到死都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仿佛是一种预感。
但是察觉到了危险的独孤鸣却没有选择逃跑，而是朝着那扇开启的府门走去。
他走进府邸里头，满是鲜血流淌了一地。
仿佛变成鲜红的**。
东倒西歪的尸体都躺在地上，宛如自己回到的不是自己的府邸，而是……人间的地狱。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的脚下。
独孤鸣宛如做梦一样的看着他们。
“门房老李……”
“小环……”
“小白……”
一个个呼唤的名字，却都无法回应他，因为他们的鲜血几乎都流干净了。
眼睛睁开的大大的。
仿佛到死了都想要看自己一眼。
独孤鸣心里说不出的空，手脚颤抖，却好像没有多少的害怕。
他已经想到了某些事情，已经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他终于知道自己的宿命会是什么模样，那仿佛永远没有想过的终结，现在就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却没有就此停下，而是越过这些人的尸体，在这偌大，却一片寂静的府邸里穿梭，他看不到一个活人。
却在最后来到了后院里头。
他终于推开了这扇门，火盆里的火早就熄灭了，盆子却还是好好的摆放在里头。
可是里面一点呼吸声都没有了。
他摒住呼吸，带着绝望的眼神来到了床前，他看着睁开眼的自己的儿子。
独孤巡正躺在床上，睁开眼睛，似乎望着天花板。
可是他的胸口没有起伏，可是他的眼睛没有血色。
他仿佛凝固的画，静静的躺着，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安静的时候。
独孤鸣颤抖的张开嘴唇，走过去，颤抖着双手抱住了这个没有了手脚的尸体。
“巡儿……”
他发现自己干涩的声线发不出任何哭声了。
嘶哑难听的仿佛即将如土的将死之人。
此时胸口填充的绝望和难过，还有一种情绪叫做认命，却是带着十足懊悔的认命。
他抱着独孤巡的尸体疯狂的摇晃，他眼里满是鲜红的血丝。
却如同干嚎，眼睛里弥漫不出一点泪水来。
当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他却毫不在乎。
他没有问为什么，因为他知道为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也挽回不了那一切，他知道自己终究不再是那个鲜衣怒马，嫉恶如仇的少年。
权力，欲望，一步步的阶梯看起来是让自己向上的青云梯。
原来只是让自己一点点沉沦的冥府之路。
“巡儿……！”
他哭嚎到喉咙沙哑，多余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个身影静静的站在门口。
“国舅爷，这件事情你下了地狱不要怪我，事情走到这一步，总是要进行下去的，你这把钥匙，不用也得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