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奈
于是，她把刻刀一搁：
“今宵困乏，明日再说。我今晚睡这道墙上，明早你再来寻我罢。”
夕当然不会说她不会画铜版画。
“倘若夕大家不曾接触过铜版画，面对这类金属，也许可以让那一位夕大家的姐姐来给你帮忙。”袁从谦提议道。
“那种事，死了都不要。”夕疯狂摇头。
铜版画不是用笔画出来的，是刻出来的，让年来配合说不定更快。可惜，夕小姐显然宁可死了，从核心城区跳下去，都不想让年参与到自己的艺术创作中，相当讨厌。
“那夕大家就先休憩吧，此事不急。”
“你倒是提醒我了，原来你连年那个家伙也认识。”
夕眯了眯眼，话锋一转：“其实，我倒是好奇，你又是从何处认识我这么多姐姐的？可否为我解惑呢？”
第二百零八章 夕瓜亲绘，大炎宝钞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这么多岁兽代理人？
“自己猜。”袁从谦摆了摆手。
我玩过《明日方舟》也要告诉你？
“不说便不说，还唤我猜个甚。”
夕抱胸，转动椅子，变为背对着袁从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夕瓜刚刚是直接啧了一声。跟她的几个姐姐相比，瓜娃子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
她摆弄了一会儿雕刻版，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你到底认识我的哪几个姐姐？听说你还唆使臭绣花的帮你杀了个姓符的，你怎么认识她们的？”
这么久了，岁兽代理人都是独来独往的。
臭绣花的绩小老弟，每五十年回一趟大荒城，对他们来说这点时间只算是短暂。可他每次回大荒城，看见的都是一代代不一样的人，纵然有印象深刻的人类，也早忘记了。
不仅能认识一位岁兽代理人，还能跟他们全都混的关系还不错，袁从谦还是第一个。
“除了那位因为权能太过特殊而不方便见面的二姐。”
“就是说，其他的全认识咯？你怎么认识尚蜀的那玩意的？”
什么叫尚蜀的那玩意，年妹妹怎么你了？
“还没见面，不过神往已久。”
“……倒也真没问题，你跟那三个姐姐混的好，她见了你指定要拉着你去吃火锅。”夕无语，她总觉得袁从谦比她更像是岁兽代理人，已经混进她们一家子里了。
看他跟黍站在一起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妹俩呢，她才是来者。
夕像是在感叹着自己已经不是黍姐和颉姐最疼的那个幺妹了，闷头刻着山水。她几刀下去，刻出了一片歪歪扭扭的山峦，气得想直接把画撕掉。
“那你可想清楚咯。接触岁兽代理人，司岁台要怎么待你。”
“我就是司岁台卿。”
“……”即使是夕，都反应过来，汇聚下来的情报不对劲了。她那几个哥哥姐姐，平时不是最喜欢把不参与人世俗物放在嘴边吗，现在怎么像是在疯狂参与其中呢。
“你真的要让我来画货币上的山水？”
夕双腿交叉，“坦白说，这的确是我早就想做的事，但我劝你多为自己想想。你如果想对哥哥姐姐示好，自有别的方法，选用我们来，只会惹人议论。”
“夕大家绘版，颉大家写字，真龙定形，谁要议论？”
“你还找了颉姐？”夕瓜搁下刻刀，她红日般的眼睛瞪大了。
“颉姐给你写字，我给你画画，然后全部聚集到炎国未来几十年要使用的纸币上……代理人许久不曾参与到这些事上了，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袁从谦想不出来，如果排除这两位代理人，还有谁能参与设计纸币。
如果有擅长讲冷笑话的人，他会将这种主要创作人员为岁兽代理人的炎国官方法定纸质货币冠以一个新的称呼，称呼为——岁币。
他一直觉得自己挺有冷笑话的天赋的。
夕瞅着袁从谦，哼了一声：
“那你去歇息吧，我今晚给你雕一版出来，不然拖拖拉拉，倒是配不上你的心意了。纸币怎么分版，大小几何，山水要占其中多少位置？”
“十两、百两、五百两、千两，先定下这四版。”
袁从谦拿出四张设计灵感来自荷兰盾的纸币草图。
如果从一国货币的角度出发，还应该设立五十文、一百文、五百文。然而考虑到实际情况，大荒纸币第一批的使用者是大炎北地的商贾，袁从谦选择以方便大宗交易为主。
“其中，要求线条尽可能的细，细到用留影机拍摄会出现摩尔纹的程度。而且，不知夕大家能否画出一种能在凹印机上印出来的，人类无法模仿出来的画？”
“……画画归根结底只是我的兴趣，我不是掌管画画的巨兽。”
夕挥挥手，示意袁从谦该离开去休息了。
继续留在这里，莫非是要通宵看她琢磨雕刻铜版么？
袁从谦朝她行礼后默默退出了办公室，不过倒也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放下外侧的窗帘后，去生产车间一个嗨个检查安全情况，闲不下来。
夕转动着手中的刻刀，心绪微动。
“果然，跟年说的一样，黍姐面色红润许多，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她是知道袁从谦帮助了黍姐的。而且，代理人参与到纸币设计的重要工作中去，还是被人主动邀请着来的，说夕瓜不受用是不可能的，偷偷美着呢。
所以即使夕脸上万般不愿意，她的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着袁从谦到处跑。
岁兽代理人嘴上说人类讨厌，真要让他们做对不起人类的事，也没那么轻易做出来。
……
袁从谦在房间中醒来时，雕刻好的铜版已经摆在门口了。
全部是用西式的笔触技法在铜版上雕刻出来的山水，可一眼望去，心中就能笃定，这些是炎国移动城市上的风景。不在于形，而在于其中的意。
“夕瓜果然靠谱啊。”
袁从谦感叹着，看到最后一面铜版，发现上面画的是一只虎头虎脑的菲林。他抬头仰望着夸张处理过的星空，伸手接过了一片坠落的十字星，若有所思。
这是我？袁从谦心中感叹着，将铜版全部收好。拿来当大荒城限量发行的纪念钞票，也是一件美事，难道节度使不配出现在纪念钞票上吗。
铜版、变色油墨和凹印机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推广了。
炎国官老爷没什么信誉，这几年的货币乱象百姓也都看在眼里。想要让百姓接纳袁从谦在大荒城印出来的大炎宝钞，还是得以绑定大荒城的货物作为敲门砖。
袁从谦喊来神武军的将士：
“琅珆城商会馆，原本不是王馥领衔担任会长的么，他们人呢。”
“王氏谋逆案早已结束，然而至今还有大理寺官员在琅珆城清查卷宗，商会的商贾这几日都呆在家里，或者是走门路去大理寺自首，唯恐生事。”
“好。我要去信号基站发一封电报，请他们来大荒城一趟，商议大炎宝钞。来了多少人你不要记，检查一下有哪些商贾没来的，让大理寺着重调查。”
第二百零九章 官府信誉低的代价
大荒城，核心城区。
琅珆城商业圈有头有脸的富贾，全部都汇聚到了这处略显狭窄的会议室中。琅珆城商业发达，不少商贾都黑白两道通吃，个个看着都像是官姥爷，就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可今天，再豪横的商贾，也得到大荒城来。
他们原本的头头叫王馥，是琅珆王氏的家主，后来死了。
袁从谦来之前，商贾们也没心思互相拱手问候，各自分化成小团体后窃窃私语着。
“昨日王氏又问斩了一批，那可真是鲜血淋漓的呀。人被砍成了半截，下半身的两条腿在地上抽搐，上半身还能爬一会儿呢，西市地上的血好几天都没洗掉。”
咯 “今日召我们来，莫不是来敲竹杠？”
“那又如何呢，他要多少你给多少就是了，不仅如此，你还要翻倍的给。那可是外戚，找你要钱还是你福气，许多人想给他献上家产还没那个门路呢……”
“今个儿谁没来？璜六爷咋没见着？”
“哎呀，璜六爷糊涂！他随便道姓个黄、王不就得了，怎么就没来呢？赶紧派人去请他过来，这姓袁的就是个阎王，他不来，阎王不得去找他？！”
商贾们刚想派人去把璜六绑过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循声望去，是看起来没甚武力、形单影只的一头棕毛白额菲林，佩着一刀一剑，节度使的金印被紫色绶带缠着挂在腰间，一闪一闪的煞是惹眼。
他见到商贾，就跟见到了熟人老朋友一样，眉开眼笑，笑容温和。
“各位认得我？”
一个商贾拱手道：“袁公之名，早有耳闻。西药局用商之道，我等莫不叹为观止。”
“都是熟人，那就好办了。来，各位看看这一版钞票。”
他直接坐在了主座，推来了一盘色彩缤纷的钞票。
“琅珆、丹燕、大荒。魏国公雄才大略，决定让这三座城市先开始流通这版大炎宝钞，袁某不通商务，想听听各位的看法。望各位纲举目张，不吝赐教。”
这番话，以他和商贾之间的身份地位来说，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这，官府既然要发行大炎的纸票，自然是极好的……”
商贾惊疑不定，却是不敢回答。
他们有点搞不清楚袁从谦是要逼他们使用，让他们来夸这套纸票设计的好，还是真的想问问他们对纸票的看法。有甚么好问的呢，他们其实早就开始用纸币了。
商贾活了这么久，又不是行走的钱包。
尚蜀有飞钱，江南有银票，不同的城市都采用了不同的纸币的代替物。银票原理几何不言而喻，而凭纸券取钱而不必运输，钱无翅而飞，故曰“飞钱”。
“不想回答？那就我问你们答吧。”
袁从谦看起来没安排刀斧手，还真温和地问了起来，“你们平时有多少人使用外国货币？城市中，商贾、官员、百姓，分别对大面值货币需求几何？”
“几乎全部。银两太轻，铜钱太重，平日里买些小酒小菜可能用到，可如果是进货、典当、发贷，要用的银两常以百计，没有人会抬着一箱白银去做这些。”
商贾唯唯诺诺地回答着，将话说的非常委婉，生怕哪个地方触怒了袁从谦，让对方以为这是一种羞辱。“琅珆城，额外花钱多的，自然是哥伦比亚金券。”
“看看这一套钱。”
袁从谦把一盘没有压盖编号的钞票样品推给他。
钞票的颜色有六种，紫、红、绿、青色的稍大，银、铜色的稍小。前四样颜色是大炎官袍的品秩分色，银铜两色的稍小些的钞票是袁从谦新加上的，面值一两、百文。
制作钞票的纸张比寻常的纸更加结实、有韧性，而且内有凹凸，在不同的视角下油墨会变色，上方还用极其细小的西式铜版绘画的技法画出了极其精美的风景图像。
大炎不兴将人像放到钞票上这一套，一方面是传统绘画不喜画人太写实，一方面玷毁人像的情节比其他国家更严重。你对着真龙的大头摸来摸去，你想干嘛？
最吸引商贾的，还是上面写着的“伯兩”二字，鸾翔凤翥，用笔温润，纵然是他收藏过的大家名作，在形意上都稍逊这二字几分，不知是谁人的手笔。
至于最上面的“大炎寶鈔·年月製”，就丑很多了，一看就是真龙的字眼。
商贾评价道：“比哥伦比亚金券好看，手感上佳，书画尤绝。只是面值太大，柴米油盐的开销用不到百两千两，想来是给咱们准备的。”
“说的不错，那你们用吗？”袁从谦问道。
“……”商贾们面露难色。
您想要钱，直接找他们要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呢。在他们已经有了纸币代替产物的情况下，为何要去相信一个价值不定的官府的钱？
面额写着千两，明天印上十万张，然后强迫他们缴钱来换，这种事先代真龙是干过的啊。他们城市内部的银票还认人不认票，怎么都比大炎宝钞好使。
“又不是现在就让你们用。”
袁从谦把盘子中的钞票收回来，“魏国公和户部，到时候也会开设一家各个城市都有的大炎皇室银行，其中的汇兑业务必须使用大炎宝钞，税款缴纳使用宝钞能抵扣部分。大家都不相信朝廷，我其实也不相信户部，所以规定当前准备金率至少是40%。”
“等你们这些商贾都开始用宝钞了，更低面额的宝钞也会开始发行。近日，东国和雷姆必拓也会开放通商，交易代理银行的选择，我比较推荐大炎皇室银行。”
“此外，魏国公也将逐年取缔外国货币在大炎境内的流通，官府的各类税收，还有西药局的用药，都不再收外国货币，可以去皇室银行兑换成宝钞。”
这就是朝廷信用低的代价，准备金率40%说出去都吓人。可在随时能将皇室银行当做自家钱袋子掏的大炎，40%的准备金率看起来还是低了。
“那……我等愿意使用。”商贾们纷纷拱手。他们心中纷纷抱怨魏国公多此一举，脸上却要堆起笑容，鼓吹大炎宝钞的便利之处。
袁从谦一手大棒，一手萝卜，该说的都说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商贾再不接受宝钞，就不礼貌了。
第二百一十章 罗德岛出土了
帝十二年十月丙子，雷姆必拓使节觐见，上书陈情。
真龙抚问雷姆必拓使节，曰：“有敕。卿等远犯风埃，久勤轺传。入疆兹始，授馆少安。申命抚存，式昭眷奖。两国缔约，实为邦国之华，岂独闺门之庆。往来如一，川途甚阻，风雾可虞。特示至恩，往颁名剂。”
让京师商贾激动起来的，是其中的“往来如一，特示至恩，往颁名剂”，这代表炎国官方正式放开了两国通商的口子，允许民间人员流动，并颁发行商名剂。
自江南的客居京师的富商立马动起了心思。
上午朝廷才对外公布真龙的《抚雷姆必拓使臣口宣》，下午前往雷姆必拓的备案过的船只就准备好了，商贾蜂拥而至，一票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