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茨菲尔探案集 第1132章

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第七十九章 时代缩影(二合一)

  阿弗雷德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要知道,即使是伊森那种情况,他至少也是有个后缀的。像阿弗雷德这种单独一个名字的,虽然不至于说独一份,但它确实非常罕见。

  它应该是真名,因为假名是不屑于隐藏姓的。

  但“阿弗雷德”同时在它的起源地区又是一个相当常见的名字,它在古代萨拉语里的释义为“拿锄头的农夫”,仅从这个释义就能猜到会有多少人都叫这个名字。

  理论上来说,阿弗雷德的过去对夏依冰来说不该是秘密。她是安全局的头,下属探员的身家情报她应该很清楚,正如当时无人信任伊森的时候只有维尔福知道真相。

  可维尔福死的太早了。

  他的死本身就是“巨大的意外”,他并没有做好准备,把他手里的事物、情报给下一任交接,他甚至没有想过他的下一任具体是谁。

  “本来是有预防机制的。”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夏依冰这么和希茨菲尔说。

  “司部首领突然死亡,来不及交接……这种事情历史上也发生过,所以安全局其实建立有预防机制,任何一任局长都必须确保有一个绝密信息库,其中记录有那些只有他才有资格知道,而且不能放在司部档案里的绝密资料。”

  “你得到那份资料了吗?”

  “得到了,但里面关于阿弗雷德的信息非常少,只说他在当年那场灾难结束后,大概是1943年~1951年这段时间,一直坚持留在黑木镇参与当地的重建。”

  “更多细节呢?”

  “里面没有提。”女人摇头,“我想要么是维尔福没能来得及留下更多记录……这机制不是万能的,总有疏漏的时候。要么就是他觉得这种小事不重要,没有记录下来的必要。”

  “已经足够了。”希茨菲尔点头,“这足以说明他并非是222号留守了超过36年,在第一次魔像诅咒爆发之后,他有8~9年时间选择留在了黑木镇。”

  这很反常,因为就当时的情况来说,影狮远比现在更缺乏人手。阿弗雷德怎么说也是有经验的探员,没道理给他开这么久的休闲假期。

  那一定是他的情感模型出了问题。

  只有一种情况,一名探员才会被影狮放弃派遣执行外派任务。那就是他们认定如果继续让他执行外派任务,他腐化的概率是100%。

  这一点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结合当前已知的情报事情一开始的脉络差不多也就出来了。

  故事要从1943年,也就是第一次魔像诅咒爆发后说起。黑木镇本就不多的人口死伤惨重,整个城镇在持续半个月的时间里一直飘着焚尸的灰。这给幸存下来的两名探员,无论是莉莉丝-格列还是阿弗雷德-多利亚的精神都造成了极大伤害。

  前者是因为直面邪神,再加上内务工作的失误导致她失去了重要的人,在情绪上达到某种极点,她的退休申请很快被通过。

  而后者,也就是阿弗雷德,他大概率是亲眼目睹了灾难的经过,看清了“按照自己的决策最终所能造成的悲剧”,因为自责才濒临崩溃。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其实还是可以治的。

  影狮探员里受到更深创伤的人也不是没有,也都基本恢复了过来,如今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工作。

  让阿弗雷德真正废掉的另一个原因,按照她们的猜测,有可能是个人感情方面有重大挫折。

  只是对民众的愧疚的话,这种状态还算好恢复。可如果他从一开始就对莉莉丝-格列有念想呢?那他大概率会把发生在这个女人身上的一切悲剧都归结到自己头上。

  都怪我,没有在她最需要信任支持的时候给她安慰。

  都怪我,如果我当年没有在竞争中后退那一步,如果我没让她嫁给那个畜生,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一定会产生类似的情绪。那只要莉莉丝-格列依然活着,依然凄惨的在那里生活,他这块心病是没法救的。

  除非这个女人亲口宣布原谅他,并真正接洽他隐藏的感情。

  但考虑到现实……考虑到当时夫人是什么状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那就只有放弃阿弗雷德。

  正好整个镇子需要重建,在此期间可不希望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让阿弗雷德在当地值守,说难听点,也算废物利用。

  那最终为什么能知道他叫“阿弗雷德-多利亚”呢?

  和两个人有关。

  一个是多蕾——多蕾的调查多多少少还是有帮助的,有一些文件,即当年必须本人亲自办理,需要具备法律效应,也就是“必须有真名和身份信息才能确定这笔钱属于你”——她从几家金行单位里把他们压箱底,积累了不知道可有半世纪的文本档案都拖了出来,终于在其中找到了一本,记录着“阿弗雷德-多利亚”这个名字。

  另一个是佛荣。

  也就是希茨菲尔在离开黑木市前往王都之前,曾去黑木市政厅拜访过的行政长官。

  作为行政长官,佛荣手里当然有黑木市建设的档案资料。考虑到第二次魔像诅咒没能来得及对城区建筑造成多少破坏,这些资料几乎全部保存了下来。

  通过电报联络,佛荣最终递上来“阿弗雷德-多利亚”这个名字。

  再拿来和金行提供的契约对照,确定他就是老乌鸦。

  再将时钟拨回“现在”,阿默拉-多利亚躺在地板上,听到希茨菲尔说的内容后瞳孔收缩。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你就是‘遗物’本身。”希茨菲尔打断他,同时伸出手,将左边的眼罩摘了下来。

  “你身上的东西能阻断这枚眼睛,但那是在我没能看到你的时候。”

  “而现在我看到你了。”

  “这种隔断,不再有用。”

  如同一枚水滴落入时光湖面,两人对峙的场景发生变化。阿默拉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以纯粹的灵体形式再度入梦,被那少女引导带入一段记忆当中。

  昏暗的房间,一个男人正在试图开导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不说话。

  “你的家人呢?”

  还是不说话。

  看得出来男人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言,来来回回不但问题少而且怪——哪有明知答案还问这些问题的呢?那岂不是会进一步造成二次伤害?

  别说他了,其实住在周围,住在这座残破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些不见了的人不是被怪物吃了,变成木雕,就是被黑衣服的神秘人拖去拿枪打死了。

  这也确实激怒了男孩,他抬起头,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更多是在愤怒的驱动下问他:“他们怎么样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我很抱歉。”男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尴尬的站起来。

  “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全部,这其实是为你们好……我只能说我们不是真心想要这么做的,这是对现实的妥协,为了拯救更多人……”

  “那你们就该在一开始安排好一切!”男孩对他大叫道,“当初筹建这里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这是撒谎!是骗人!”

  “确实是骗人。”

  希茨菲尔像一道幽灵,悄然飘到这一幕的两人中间,看着男孩幽幽一叹。

  “我查过黑木镇的创建理念,它其实是作为维恩的‘卫城’而出现的。”

  “‘卫城’也就是拱卫的意思,虽然说是为了替维恩抵御危险,但因为它和维恩之间的距离太近,最开始建设那镇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这里不可能被邪灾侵袭。”

  “因为它和王城离得实在太近了……”

  “他们觉得那些人不可能放任黑木镇出事,一定会在镇子上布置充足的人手。”

  “……”阿默拉的灵体一直在听她说,越听脸色就越是阴沉。

  “这种特征,你一定就是大名鼎鼎的艾苏恩-希茨菲尔了……”他开口道,“我就说正常人为什么能破解那么多奇案,原来你是个神蚀者……这也是那枚眼睛的能力?”

  “你不用试图把话题引走。”希茨菲尔看向他。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得明白你为了追求那个梦到底舍弃了什么东西。”

  阿默拉心想凭什么我就一定要听你的话,但他刚想顶嘴,希茨菲尔抬起手腕转动一下……他就发现他说不出来了。

  就好像他的嘴唇和一部分思想被冻住了,被冰封了,他变得像一具“行尸走肉”,只能被动陪着她欣赏这一切。

  欣赏其实是从他脑子里提炼的记忆。

  时光如梭,男孩逐渐长大了。

  因为男人的真心相待,他虽然没有明说原谅他,但心里其实已经不在乎对方当年做的事情。

  还是用简单的加减法来计算好了:就算将爸爸的死算在男人头上,他好歹也短暂收养了自己。

  那就是一命换一命——即使是这种极端思维,对方也并不欠他什么。

  男孩从小就极聪明,他看得出来男人有很重的思想包袱,总是终日和烟草为伍,有时还会看向窗外发呆。

  那看起来很像是愧疚,所以他越发不怪罪他了。

  相反,他越发习惯生活中有此人存在。

  “阿默拉!来吃饭。”

  “该学习了阿默拉,我给你找到了适合的教材。”

  “怀疑我?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怎么说我当年从……反正我的成绩肯定没问题,教你这个毛孩子是够用了。”

  “这个地方到底还是条件太差……邪灾后没有二十年发展不起来,附近根本找不到其他数学书了。”

  “只能我自己试着编了,坏消息是我数学学得不怎么样,好消息的话,文史方面我很有心得。”

  “你不行啊阿默拉,这种题都做不出来。”

  “说了别问我那些奇怪的问题,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与此同时,男孩也知道他叫阿弗雷德。

  “阿弗雷德!你干嘛总是看天空发呆?”

  “阿弗雷德!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我看他们好多人这个年纪都有孩子了,你不考虑结个婚吗?”

  “阿弗雷德!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黑木镇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弗雷德!阿弗雷德!!!”

  真该死——

  一幕幕记忆在眼前流转,来自童年的一声声呼唤落在阿默拉心里,让他显得异常暴躁。

  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这些东西……

  明明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它们当做代价,就像那些大人物只把我们当代价一样……

  我不想再看再听……

  停下……给我停下!!!

  他拼命想抵抗那种冰封,但没什么用。

  力量的差距宛如鸿沟一般,他不出现希茨菲尔拿他是没办法,但自从他选择回来,他动这个念头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逃不掉了。

  他看到男孩和“救世之光”的第一次接触。

  “你可以这样称呼我们……”

  “不不……我们并不是什么邪恶组织,我们也并非是暗中受到什么人的操控或资助,非要说我们的起源,那大概是一些在灾难中有所失去的超凡者,自发汇聚起来形成的结社”……

  他试图向他们探寻真相,但很干脆的被拒绝了。

  “我不认为你这个年纪知道太多是一件好事。”

  “你还太小,阿默拉。如果你真的有那个恒心和毅力来管这些,那就努力变成超凡好了。”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

  “越是秘密,就越非平庸之人所能承受。”……

  他看到分别。

  “为什么要走呢?阿弗雷德?”

  “因为我已经赖在这太久了,我没脸面再留下来,有人看到我会不高兴的。”

  “是谁?谁敢!”

  “别那么冲动阿默拉。”

  画面里,男人的脸色比上次出现时更加沧桑,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对峙,男孩几乎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也许有一天你有机会知道……我只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做出偏激的行为。”

  “多想想那些让你快乐的事。”

  让我……

  快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