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那些方才还坐在座椅上的观察者们一起站起来，鼓起了掌。
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故事，可故事就是该有尽头的！
掌声愈发的大了，就像是雷霆，这一幕倒像是当年庄宁看过的某个老动画，人类改造计划完成，所有人都为主角送上祝福。
“加入我们之后，你就能回去了。”
“借助星门，你可以穿梭，你也可以带上你想带回去的人。”伪装成庄宁”的无面人脸消融，又变回无面容的姿态，“是我们引导了你，但我想，我们彼此都不会后悔。”
庄宁看着自己的手，“你们不怕我的报复？”
“观察者并不难干，只需要一颗冷漠的心。”无面人淡淡说，“你已经拥有了这样的心，那就不怕了。”
“你之后的工作，大概会很乏味，你还要和我们一样去阅读那些无趣的故事。”
他伸出手：
“做出选择吧。”
“我有个问题。”
庄宁并没有直接握住那只手，“我可以在家办公吗？”
“在家？”无面人愣了下，笑了起来，“当然，保持在线就行。”
“那我加入。”庄宁一字一顿，“我的故事，就在这里结束吧。”
他握住那只手，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响起。
【恭喜你，宿主。】
【至此，所以任务皆以结束，程序·回家，正式启动。】
【您可以随时挑选时间，只要您乐意。】
庄宁转过了身，长长的，像是要把至此以来感受的一切都吐出一般叹息。
是啊。
就到这一步吧，该做的，他都做都了，每个旅途都有终点，而他的故事就该于此落幕。
足音渐渐遥远，庄宁心有所感，最后回眸，那些阅览了处于高维，自诩读者的“观察者”静静地笑着。
【浩荡长夜，自此而终。】
第十三章 你们并非围着我转
庄宁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伊比利亚的黑夜。
他很快就被传送回来了，观察者在运用亚空间这方面技巧远胜于他。
庄宁缓缓地打开了手掌，像是无奈笑了笑，本来以为该有一场恶战的，或许会死在那里。
可没想到结果竟然是接受招安，这算是屠龙者终成了恶龙？
不过，当一条龙也不错。
庄宁试着呼唤系统，却没有听闻声音，它或许有自我卸载功能，又或者，自己的故事的确落幕了。
静谧的黑夜，只有浪花翻滚，他突然想，伊比利亚还在守护灯塔的人真是伟大，一个人面对这样漫长的黑夜。
有什么比一个人置身于冰冷的海岸更恐怖的呢，这种侵入身心的孤独，天地一沙鸥的静寂，这种被黑暗所笼罩，只有自己身边有一盏光亮的安宁……
庄宁突然有点享受类似的氛围。
他当然知道接下来只要去接阿米娅和普瑞赛斯，然后在冻原启动星门，如此，一切便结束。
即便星门没有穿梭时间的能力，但既然观察者应允了，这应当是能成的。
至于猜忌……
例如观察者会趁机干掉自己什么……这种可能性，他理所当然地忽略。
可能是觉得观察者没必要大费周章，也可能是不愿意想了。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思考吗？
夜愈发浓郁。
伊莎玛拉很听话，真的带幽灵鲨回去了。
最深沉的黑夜，没有星光，他静静地等待。
当距离回家只有一步之遥之时，反而不急，享受着这风与潮的夜晚。
黑夜最浓郁的刹那，流光破晓，照在他身上。
海鸟齐飞，映着霞光，那是如此伟大的一幕。
他享受着光，踏出一步。
……
……
医院。
阿米娅心有所感地抬起头，她的病基本好了，那些可怕的后遗症并没有留在这具小小的身体中。
但阿米娅并没有着急离开，她在等一个人。
记忆有些恍惚，她走下床，打开窗户，风吹的盆栽中花瓣摇曳。
“你可以叫我庄宁。”
很久远的记忆，那个从雷姆必拓矿灾中把她救出的男人也是在这样的早晨微笑。
他背着女孩来到营地，远方朝霞闪耀，把荒原照的一片光明：
“咱们都没家了，正好可以做个伴，阿米娅。”
轻轻的咳嗽声响起，把阿米娅从回忆的泥潭中拉出。
庄宁就站在她身后，脸上勾勒起浅浅的笑，一种解脱的笑。
他向阿米娅伸出了手：“要跟我一起走吗？”
那一幕和初见博士时的记忆重叠了。
女孩笑了，眼角隐约闪烁着光，她握住那只手，轻轻说：“当然。”
乌萨斯，切尔诺伯格。
地下石棺，有白静的光亮起，谁打开了眸子，就好像从一个很漫长，永远都无法醒来的噩梦中醒来。
真是漫长的梦，那个梦里只有疯狂的低语，好像有无数双手指向她，那些幽怨的人愤恨地咆哮：
“都是你们！是你们啊！你们摧毁了我们！”
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地守在黑暗，不会死，不会饿，不会温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顽强的坚守着一个信念，等待着一个无论如何也到不了的人……
眼里映入一个轮廓。
那面容逐渐清晰，向她伸出了手，声音清澈：“别睡了，普瑞赛斯，我们该走了。”
……
……
因非冰原，世界的尽头。
覆盖在大地上厚重的冰盖在日复一日的狂风吹拂下愈发的坚硬，没有花能在这里生长。
以往有许多伟大的探险家至此，但无一例外，他们会被冰原延伸的阴影吞噬。
可那已经是过去了，哥伦比亚和萨米派遣的科考队在附近建立起了科考站，最优秀的术师与科学家用仪器对此地进行探测，用法术与精密的设备挖掘地底。
今天是个难得晴朗的日子，天空澄澈。
巨大的星门立于冰面之上，庞大的冰川倒映出这奇艺造物的影子，人类与它对比何其渺小。
“当年建立星门的初衷是透过亚空间，能够完成跨星球，甚至跨越星系的穿梭。”
一团火燃烧了起来，庄宁像是在自语，声音有微妙感慨，“只不过，谁能想到会有人用星门投放污染呢，所以所有人类都中招了，无一例外。”
他的手上有好几串烤肉，肥瘦相间的肉滋滋冒油，散发出异常诱人的气息。
有谁会特地在冻原这个鬼地方吃烧烤？那极寒的风大概可以轻易熄灭任何炙热的火，在至极冰冷的环境，哪怕穿戴着多么厚重的大衣，结果也无非是渐渐冰冷，一点一滴的逝去热度，然后在死前的刹那陷入幻境，感觉炽热在身体涌动，脱下衣服，接着沉眠于冰天雪，好像还能在醒来那样。
可事实上，今天的北原却异常热，像是盛夏，骄阳当空，日轮灼灼。
星门近在眼前了，他什么都没带，只是问了阿米娅需要带走什么吗？
但女孩觉得没必要，唯独拿了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十多年前拍摄了的，画面里庄宁背着还是孩子的阿米娅，翻过万水千山，好像在找一个属于他们的归宿。
他烧烤着食物，那么平静，谁都没法把他和叱咤风云的魔王相提并论，如若不是烧烤的地点太过特殊，这就该像是一次平常的家庭聚会。
庄宁静静地讲着一路以来的所有，他的善行，他的恶举，把他的所为都一股脑的讲给普瑞赛斯。
“我还记得啊……”那对黑色的眼睛凝视着燃烧的火焰，“我还记得，在巴别塔时期的最后，我站在特蕾西娅的一边，穿着厚厚的大衣，带着手套面罩，我的影子被夕阳拉长，所有人看待我都有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是我最后一次出现于众人的视线，一个择人而噬的恶灵，我看着那些伤兵，他们也看着我，他们期待着我的胜利，却恐惧我随时把他们当做弃子的举动。”
“我的本质……其实是相当残酷的吧？”他高举起了手，手上有着恐怖的伤口，“但其实我不想做这些了，我已经把我该干的都做到了，接下来，我应该有一个很漫长的假日，在那个假日里，我可以去做很多东西……”
他说话期间，旁边两个人都没有发言，她们都是很好的倾听者，知道这时候没有必要启唇说话。
直到庄宁也说累了，拍了拍手，眺望着星门：
“说的有点多了……”
他望着两个人：“感觉很久没有说那么多的话了。”
“要走吗？”普瑞赛斯问。
“等等吧，还有客人。”庄宁的声音低了，篝火的光还在燃烧，他看到有影子扩大。
那是一对属于龙的眼睛，自然有其威严，到来的人实在过于的威严，好像盛开在烈火的花。
红袍曳在地上，在很近的距离，她没有动，看着庄宁。
“没想到，第一个会是你来啊……”庄宁呢喃，“岁。”
“我有属于自己的权柄，当然可以随时到。”岁偏头，目光凝于星门，“你就是通过这个回去。”
庄宁无声点头，眼睛下移，倒是有点无奈，“你还带了就酒啊。”
“酒……毕竟是好东西。”她的脸上有些绯红，看来是来时就喝上了，“我本来以为你会悄无声息地走。”
“想过，可我觉得不该这样。”庄宁的眸子中也多出了一点点的色彩，“总还是要见一些人。”
他递上手中的肉串，手指火堆：“无论怎样，坐下来聊吧。”
岁便坐下来，真是个天生的帝王，一举一动都有霸气。
说是坐下来聊，可庄宁没开口，普瑞赛斯向来寡言，便只有阿米娅向岁搭话：
“岁……陛下。”
“没有陛下了。”岁突然低声说，“我分出了自己的第十三份权柄，把我的位置交流她了。”
这让庄宁惊讶了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眸子中的黑色变得平静：“我还以为，炎对你很重要。”
“重要吗？或许，朕……我原本，就不对那位置感兴趣。”她一字一顿，“不然，天下的江山就当是我的，不过是我不要，拱手送人，而他们让我失望。”
“我厌倦了，博士。”祂把酒送入嘴里，眼睛闪着光，“所以，我想去看看你时常对我言说的世界。”
“那个世界没有意思的。”
“可那个世界有你啊。”火照着那张脸，岁低语。
这句话让庄宁沉默了。
他把酒杯高举，酒水从杯中流散，像是高兴与喜悦，大笑说：“好！”
就是这期间，远方突然响起了声音，就像是旋翼迸发出的动静。
雷神工业打造的飞行器，且不是一架两架，尽皆降落在了距离星门不远的科考站。
……
……
几个小时前。
龙门，行政大楼内一片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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