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扬血者
一年前，叙拉古，新沃尔西尼。
天空阴翳。
米兰剧院，吊灯投落下昏暗的光，老式的留音机中有连绵的乐曲流淌，应和窗子外的雨点。
庄宁看着仍在不断训练空，光照在她脸上，小脸上的表情格外纠结。
他和空算不得熟悉，只是接受某人邀请而来，正巧遇见这个女孩。
空在适应叙拉古歌剧的唱法。
米兰剧团中有不少对这个龙门来的小姑娘心怀恶意与蔑视，偶像的歌在他们眼中就是不上档次，歌剧却是延续了数百年的艺术，受众是公卿贵族，岂能是区区偶像可以做到的。
但空的表现的确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天赋，认真，努力，各种难度极高的唱法竟然都一一克服，甚至她的叙拉古语都堪称完美。
世间若有天才，说的便是这种人。
可再怎么天才的人，依旧免不了苦恼一事。
歌剧又不是纯粹靠技巧，充沛的情感，丰富的阅历都至关重要，她却总以为自己抓不住要点。
她坐到了博士身边。
“累了？”
“我唱不出感觉。”空声音低落了许多，“很快就到候选了，我不想被刷掉。”
“你肯定不会被刷掉。”庄宁却有莫名的自信。
“真的？”
“很简单的道理，你可是德克萨斯的朋友……这个面子，他们总得给德克萨斯吧？”
空却不那么高兴，反而更加埋怨：“那我不就成了关系户？”
“不然呢？能进剧院的，哪个不是关系户，谁不是跟那些家族的人有些关系？”庄宁笑着摇了摇头。
空听着，更加阴郁了。
“实话总是比较伤人……罢了，反正那人还没来，我们聊聊吧。”
庄宁注视着她，声音尽可能地柔和，“我不太懂歌剧，但我觉得你唱的已经很好了，你具体是在苦恼什么？”
“就是差了点意思……”
庄宁翻看起她的剧本：“你想选的角色是萨尔瓦多雷·德克萨斯的配偶。”
“不是配偶，他们最后没在一起！”
“但也是女主。”庄宁拿过脚本，用手摩挲下巴，“有点意思，写这歌剧的人一看就是行业内专业人士。”
“嗯？”
“我能猜出你的想法。”庄宁若有所思，“你的确缺了一点感觉……她是萨尔瓦多雷的女友，却是个良家子，一生清白，她抛弃了自己的父母，投身入萨尔瓦多雷的家族……”
他嘴上说不懂，实际讲起来却头头是道，空听着听着，就豁然开朗。
“博士，你这不是很懂吗？！”
“我不懂歌剧，但我懂一些共同的东西。”庄宁说罢，顺手看了眼表，“还有点时间，要不要我和你对戏？”
“可以吗？”空眼前一亮。
“就当闲来无事吧。”庄宁别有深意，“反正叙拉古的火还没烧起来。”
……
两天后。
庄宁又来到米兰剧院，空，能天使和可颂都在这里。
“博士，莫非你很闲？”空玩笑一般说。
“路过，路过而已……空，成了吗？”庄宁问。
空抿着嘴，有点埋怨地看了他一眼：“正在等结果。”
“成了！！”能天使高呼，一把抱住了她，“你拿到角色了！”
空提着的心眼落下了，如若可以，她不希望那个角色被人抢走。
“你看，努力总有回报吧？”庄宁跟着微笑。
“你不是说我是关系户吗？”空想强装不高兴地看了他一样，但嘴角还是上扬，暴露出喜悦的心境。
“关系户可不只你一个人，你肯定是靠自己的实力啊，空小姐。”庄宁点点头。
空有些手足无措。
她觉得该说一声谢谢，庄宁却已转过身子，把手按在门把上。
“博士，你这就要走了？”
“刚才说了，只是顺路。”他笑着，“我会去看你表演的，空小姐，你加油吧。”
他那件大衣摇摆着，走的的确匆忙。
空看着他离去，后知后觉地想，他那么忙，竟然还会关注我入选的信息？
罗德岛可不缺大人物，一个小小的偶像，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即便如此，他也——
“空，还在发呆？”能天使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不发呆，接着练！”
能天使脸色铁青：“还来？”
“不用你啦，我一个人就可以。”空轻扬唇角。
……
这一个月，空都感觉自己活在忙碌中，汗流浃背。
但毕竟是她初上台露面之时，异国他乡，选的还是以前未曾选择的领域，难免心存忐忑。
后台，能天使和可颂都在加油，空却没看到德克萨斯，她不觉得意外，那个人今晚还有一场重要的聚会。
至于他……博士应该也不会来了？空略有纠结，毕竟博士和德克萨斯一样，都有同样的聚会。
——但她在最显眼的位置看到了博士。
庄宁一身礼服，模样大变，好似一个纯正的叙拉古绅士，还轻轻朝空挥手。
两人肯定是没什么关系，但庄宁的确是个较真的人，他说会来，就没有食言。
空猛然觉得轻松许多，鼓起勇气登到台上，在乐团的奏乐中，她凝神屏息。
——她的表演收获了赞美。
大获成功，连空自己都没预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名气。
演出结束，半个月匆匆流过，这期间，空只是偶尔能见博士。
他往返出入于各个家族的宅邸，聚会，见的都是这座城市掌握生杀予夺的大人物。
空有时会思索，跟那些大人物交锋时，博士一定不会那么和蔼。
无论如何，沃尔西尼的事件落幕了，城市归属尘埃落定，德克萨斯也能回龙门。
倒是空自己与米兰剧院签了合约，得多停留一段时日。
“这不是很棒吗？”剧院的屋檐下，庄宁把身子靠在大理石柱上，“你本来就比他们优秀。”
空抿着嘴：“博士你呢？”
“很快就得走了，不过我会关注你的……”他朝空束起拇指。
“哦。”她嘴上应到，心里的确有点落寞。也是，博士本来就很忙……
他走后，空矗立了稍许，打算去找德克萨斯。
——她没想到会在寻找德克萨斯的路上看到博士。
男人把面罩和兜帽摘了，任由大雨水淋打，面无表情，久久没有动弹。
身边没有一个人，那么孤单，孤单地似乎只能与影子为伴，仿佛连吐出的气息都要逃离他一般。
她不知道德克萨斯对庄宁说了什么，结果上，他很失望。
那个人也会那么失望吗……
这是埋在空心中的隔阂，本以为会随时间消散，却在这一年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终于再见到博士时，空终于把积蓄了许久的话吐露出来。
她在想博士会怎么反应。
无论生气还是原谅都可以，反正德克萨斯那样，她肯定不会道歉，两人一定是有误会，她想解除那个误会！
——她只是没想到庄宁反应会那么冷淡。
“可我不介意啊，空小姐。”他略带生疏，一点都不像当年会鼓励她，会安慰她的博士。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他站起来，渐渐消失在空目光中。
空突然想起那个会特意和她对戏的博士。
想起会特意关注她是否入选的博士，也想起会来看她第一场戏的博士。
他……怎么了啊？
空的表情呆若木鸡，看着博士远去的背影，与一年前他路过时的模样很像，又完全不同。
她伸出手，想阻止他离开，又发不出声音。
直到最后，连举起的手都垂落下来，只觉得胸前好像有一点微小的苦楚……
第二十四章 强效去污
空发觉经济人在推自己的肩膀。
“空？”
“……啊，怎么了？”
经纪人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惊，她从来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空。
不安，不解，有点感伤又难以言说的复杂……简直是怪异。
“那个人已经离开十分钟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空小小地点头，“德克萨斯要来接我了，你先走吧。”
摆明了这就是要独处，经纪人虽然有些不安，却又说不过，又叮嘱了几句，只得离开。
她便一人独处于此，呆了许久才听到足音，是德克萨斯，这声音她听过千百遍，力度，步速，频率，她都了若指掌。
“空，走了。”
连声音都和以前一样。
空站起来，跟在德克萨斯后面，像个幽灵，脚步都显得格外虚浮。
只是一言不发。
等坐到副座上，她没有去看德克萨斯的脸，两人一时都安静，唯独车内流淌着旋律。
“德克萨斯。”
许久，空终于启唇，“你知道博士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不经意般，她问。
可目光却直直锁定了德克萨斯，不知怎么，这个把自己打扮成鲁珀的卡斯特偶像，眼中竟然也涌出了一点点哀求。
“我知道那是他和你的事情，你也一直不愿说。”空的声音不是太高，“我只是想知道，他怎么了……”
德克萨斯差些忘了看前方。
——他总有一天会变成怪物，那么，其中有几分源自于你？
“没事的。”德克萨斯开了口，声音透露着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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