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山十八公
“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围在这里？”
他看向周围的人们问道。
“这个......您还是自己看一看吧。”
有人如此说道，随即学者们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让他来到栏杆边看向远方。
哈罗德抬头眺望，视线微微凝固，“那个是......”
“灰瘴，哈罗德组长。”一旁的学者小声说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灰瘴忽然一下子蔓延到这个地方了。”
原本还需要启动飞船才能够看到踪迹的灰瘴，如今只需要站在船头，就能感到那股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就算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哈罗德也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异样吗？”他定了定神问道。
“目前还看不出......但现在的情况就足够怪异了，按照我们的计算，正常情况下灰瘴要是能蔓延到这个距离起码得要我们什么都不做持续一个月才能达到！”
学者焦急的说道，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哈罗德甚至能从他的视线中看到出现意外状况的惊恐。
“是啊......”露出强撑着的镇定，哈罗德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最终睁开眼，露出果决的神情。
“我们别无选择，叫上所有人，包括森人，他们需要主心骨。”
第三十七章：演讲
村庄中的空地前，所有人聚在一起，神情不安，议论纷纷。
紧张与压抑的气氛在众人萦绕，伴随着灰瘴缓慢的压迫，仿佛迎来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就在此时，在众人的前方，哈罗德神色凝重，缓缓地来到了临时搭建的高台前。
一看到他的出场，众人之中的低语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部朝他投去。
“——各位。”
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哈罗德神情庄重语气悲哀：
“相信你们还是无比茫然，对这片灰瘴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该做什么？’‘我们是否该就此放弃？’我相信你们每一个人都出现过这样的想法......”
“——我也一样......”
哈罗德的语气逐渐悲痛，但与此同时，他的情绪也愈加激动了起来，并不响亮的声音在所有人安静的倾听下扩散到了每一处角落：
“自从我与学者们来到这里经过了半年以上的时间，我们也奋斗了半年以上的时间，如今发生的异变将我们所做的努力全部推翻，灰瘴所吞没的不只是这片森林，还有我们的心血，我们的意志！”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所谓的神明的话，那这片灰瘴就是祂所降下来的惩罚！我们理应畏缩、理应逃避！如果神明想要这片森林作为它的祭品的话我们自然不应当染指！”
在哈罗德极具感染力的演讲下，却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的说出这样消极的话语，一时间，气氛渐渐消沉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哈罗德忽然话锋一转：
“——如果你们是这么想的话，那就错了，大错特错！”
“这不是神明的惩罚，这只是生态圈中的一场意外！就算我们畏惧了、逃避了那又如何呢？这不是让人羞耻的事，这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选择！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我不想将事态说的太过严重，但现实就是如此，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亡，最终死者的尸体也会成为灰瘴的养料，去侵蚀他曾经的好友！”
“——但那又如何？我们会以自己的意志离开此处，也会以自己的意志留在在这里！”
哈罗德脸色涨红，他张开双手看向众人，情绪激奋的道：
“不管是坚守在这里与我们对抗灰瘴，还是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家园？各位！不论我们选择了哪条道路，都是为了生存而做出的决定！”
......
阿利站在人群中，沉静的注视着哈罗德的演讲，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卡夫不见了......
在开会前他还在的，但不知为何，他被人叫走后，在演讲中也没有回来。
而且在这之前卡夫就出现了一些异样，他变得容易走神，有时候还站在窗边低语“他到底要做什么......”之类的话语。
不止如此，他在被人叫走之后，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情，而是情绪很低迷的离开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阿利也有问过卡夫，但他却总是在这时打岔子，将话题拐到另一个地方去。
“哟？阿利？”
正当阿利苦思冥想的时候，一道声音将他从思考中唤了回来。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来者，是阿大。
“......是我。”
阿利默默的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疑问。
“你打算怎么做啊？”
阿大表情依旧乐观，但眉宇间还是带上了一丝愁容。
“我是某人的保镖，他去哪我去哪。”
“你还是那样啊。”
阿大呲牙咧嘴的笑了笑，最后看向高台上发出低语：
“说实话，我觉得哈罗德先生说的挺有道理的。‘离开这里也不感到羞耻’啥的。”
“......我也觉得。”
“当然了，我本人是不愿意离开的啦，就跟那个灰瘴拼了，大不了就死在这里。”阿大双手抱胸，忽然叹了口气：“但我不希望我爷爷奶奶留下来，我爸妈也上了年纪，失去家园就失去家园嘛，至少命还保着。在我们这里保卫家园本身就是年轻人的职责，不应该让他们再次担负重任了。”
“所以你希望他们离开？”
“我想劝劝他们。”阿大挠了挠头，有些犹豫不决：“而且带一部分人离开也挺好的，这样如果我们留在村子的人对抗灰瘴成功了，他们也有机会回来不是？”
“嗯......”
阿利默默的点头，而也就在这时，哈罗德双臂一展，再次发出呼喊。
而这次，他的话语应得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就此与与灰瘴大战一场，但同时，一个观念在他们心中留下了痕迹——离开这里，也不代表着逃避。
在灰瘴的压迫下，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下，以及在哈罗德精彩的演讲下，森人们世世代代的观念受到了动摇。
哈罗德默默立场，会议也就此解散。
阿利回到公寓中，却看到了一脸颓唐模样的卡夫，顿时愣了一下。
“你回来了。”阿利说道。
“回来了......”卡夫挤出点笑容，在他脸上是如此的难看。
“你去干什么了？”
“被哈罗德组长叫过去，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卡夫张开嘴，可随之从口中吐出的，确实一声悲凉的叹息。
“哦。”阿利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他点了点头，正欲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但是没走几步，就被卡夫给叫住了。
“阿、阿利......等一下......”
“什么事？”
“如果......”卡夫艰难的开口，他的脸上露出了绞尽脑汁的神情：“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了一种情况......你不得不去做某一件事，这件事会帮助到很多人，而且过去也有人用这件事帮助到了你......但这件事本身却是不道德的，甚至否认了你的信条，你会去做吗？”
“嗯......”阿利皱起眉头，努力思索着他的话语，最后疑惑的开口：“你说的帮助，具体会帮助到什么程度？”
“这个，可能是能让很多人吃饱饭的程度吧。”卡夫苦笑着道。
“那我会去做。”
不带任何犹豫的，阿利平静的答应道：
“我家人就是被饿死的，这种情况在浮空岛上很常见，所以如果能让更多人吃饱饭，再肮脏的事情我也会做。”
第三十八章：逃避
“非常抱歉，擅自就说出了这样的言行......”
当天，在演讲过后没过多久，哈罗德便来梨子村长家登门拜访，主动道歉：
“这种重要的事情应该提前通知一下您的，但当时我的情绪也很激动......”
“在意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太小家子气了。”
小口的喝着蜜水，梨子低垂着眼眸：
“只不过啊，你居然说离开家园也不是逃避......你知道这种话在他们心中会留下怎样的想法吗？”
“如果能救下更多的人，我说这句话也绝不后悔，就算被人辱骂也没关系。”哈罗德苦笑着说道。
“你能无代价的帮助我们，这已经足够证明你们的善意了，我们又怎么会骂你呢？”
“我们是为了保护生态才留在这里的，而你们也是这片生态的一部分，我们自然会帮助你们。”哈罗德面不改色的说出这句话，随后又说道：“不过，我这次来除了认罪以外，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求你们。”
“说吧，有哪里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帮忙的，我也不会拒绝。”
“我希望您能够说服一些人离开这里——我实话跟您说吧，灰瘴现在的情况已经到了九死一生的程度，它虽然不是没有抑制的可能，但想要与其继续对抗下去就一定会有牺牲。因此在这种情况下，人数不是越多越好，也就是说，留在这个森林中的必须是精锐，其余的人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徒增牺牲罢了。”
“......你直接说吧，具体要做什么？”
面对梨子的询问，哈罗德抬起头，神情真挚的看着她说道：
“我统计了村里的人数，如果想要避免不必要的牺牲的话，必须要带着老弱妇孺逃离这里，只留下少数精干的猎人对抗灰瘴。”
“......你说的老弱妇孺，也包括我在内吗？”
听到哈罗德的话语，梨子沉默了一阵，轻轻的问道。
——正是如此，继续留在这里，身为村长的存在会拖累计划的实施。
哈罗德心中的想法没有说出，他点点头，道：“我希望您能活下去，届时即使到了最糟糕的情况，身为村长的您也能带领大家建立新的家园。”
梨子无奈的笑了笑，叹息的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太重大，我还不能这么快下决定。”
“希望您在这几天内完成，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好的。”
......
与梨子辞别后，哈罗德回到了自己的寝室中，在那里，柯蕾茜已经从床上坐起，眉目柔和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
“外面出现什么事了？”
她看了一眼哈罗德，微微一笑，轻柔的问道。
“出现了一点异变，但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哈罗德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小腹，与妻子的手重叠在一起，“身体怎么样？”
听到这句话，柯蕾茜笑意更加浓烈：“这孩子刚才踢我了。”
“那这孩子以后可能会是个捣蛋鬼。”
两人的手相互重叠，感受着掌心下那份脆弱的存在，哈罗德深吸了一口气，喉咙有些颤抖。
“柯蕾茜......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
“我......再过几天村庄会很危险，你得离开这里，跟着其他人......”
“那你呢？”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们会全力延缓灰瘴的蔓延速度，如果理想的话，应该足够撑到你们离开村庄。”
“......好。”
“柯蕾茜......”哈罗德怔了一下，面对柯蕾茜果断的答复，他有些不知所措。
“别让我等太久。”柯蕾茜抬起头与哈罗德相互对视，她娟红的眼角中带有一丝母性的温柔。
那一刹那，哈罗德感觉自己一切都被对方看清了，自己所有肮脏的想法都暴露无遗，但在那双温柔的眼眸中，自己的一切仿佛都能够被包容、谅解。
“我......”他刚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呜咽，“我会的。”
再待下去哈罗德担心自己所计划的一切都不再有勇气实施，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狼狈的逃出此地。
哈罗德撑着墙壁，神情有些疲惫，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来默默向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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