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五伏一安
一想到把她欺负了好几次的唐平，也要穿上工作服在工厂里灰头土脸，一点不复往日的神气。
乔银雀的心情瞬间好上许多。
原来你也要进厂啊，早说呀。
18岁的学霸，高考上兴风作浪的逼王，写童话写得差点让我道心崩溃的强者。
这样的你也和我一样要进厂，说不定还能在同一条流水线上！
哈哈哈哈，我要好好看你吃瘪后委屈想哭掉小珍珠的表情吔！
“我？”
唐平脑袋一歪。
嘴角含笑：
“我是友人作家啊，你还想让我自费进厂打工吗？”
乔银雀刚扬起的笑容僵住。
友，友人签的作家……
“加油啊，乔厂妹。”
唐平拍拍乔银雀的肩膀，一副很看好她的模样：
“以你的实力，一定能成为最强无败神级厂妹的！”
乔银雀桃红色的嘴角抽动一下。
“对了，为了给你践行，等会儿我自费买个安全帽给你吧。”
唐平笑嘻嘻：
“他们自家的厂服你可能嫌脏，我再帮你订购一套全新的万能厂服，不用谢，同出《和平之鸽》的好师姐，师弟我应该的。”
“嘎嘣嘎嘣……”
乔银雀咬紧了牙。
“唐平……”
她攥紧小拳头，一寸寸举起：
“我可以打你吗？”
第133章 桀骜编辑的危机（四千字）
乔银雀最终还是没打唐平。
因为这里是童话帝国杂志社，大庭广众下打人太有失体面。
她已经被好几个人吐槽过，一时脑热起的新笔名“大山雀”，太一股大碴子味了，主要那个“大山”太容易让人想歪。
笔名已如此粗犷，为人万不可野蛮。
她咬牙切齿，瞪着嘻嘻哈哈冲她摆了摆手的唐平，快步走远。
“嗯……”
唐平看着她的背影，摩挲下巴思忖。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乔银雀好像面对他没什么信心了？
若搁以前，尤其刚自认为觉醒，“今日方知我是我”的状态，指不定要趾高气昂地叉腰叫嚣：
“就特么你叫‘关爱’啊？三篇故事之内干翻你，听好了嗷！”
现在却灰溜溜地仓皇而逃，好像不太敢面对他一般。
唐平想起叶梦兰发给自己的消息，还有评论区看到的那个“童话作家室友”的评论。
……不会乔银雀还没从挫败感中走出来吧？
杀汝者AI也，非我也。
唐平在心里为乔银雀的心态默哀了一秒。
随后毫无心理负担地到处走走逛逛。
这是什么，赶稿室？看一下。
我去，怎么被反锁在里面了！
没有窗户，但有马桶，四面白墙，三排书架，中央一张办公桌椅，摆放了电脑和纸笔。
打开电脑，强制锁定写稿界面，其余什么都干不成。
唐平坐下去模拟体验了下。
虽然椅子挺舒服的。
但总之就是如坐针毡。
他叫开了被层层锁死的门，继续溜达。
但还没走十步，就被一声叫住。
“关爱？”
唐平驻足回头，居然是不久前在车站那，才刚见过的几个作家。
叫他的是那个浓眉大眼青年，语气中充满了试探性，或许是吸取了车站里的尴尬教训。
见唐平回头，他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快步上前，揽住肩膀：
“关爱，我可算见到你了，我是你的粉丝啊！
“对了，我跟你讲，我今天在车站遇到一个超像你的人，要不是我慧眼如炬，差点就认错了。
“他而且好像还穿着和你差不多的衣服，就连鞋子也……”
浓眉大眼青年越说声音越小。
唐平微笑看着他。
“……当时就是你？”
“嗯？”唐平假装诧异地一歪头。
嘴角却仍挂着笑意。
浓眉大眼青年：“……”
一秒，两秒。
他的耳根烧红了。
五秒，六秒。
他在旁观者惊讶的注视中，表演了最速红温。
那双穿着褐色真皮凉鞋的脚，脚指头用力地抠啊抠，要不是鞋底拦着，真怕要抠出个跃层来。
关键时刻，还是其他作家解了围。
一个竹竿青年推了下圆框眼镜，冷静地问道：
“你就是关爱？”
唐平点头：“是我，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趁早跳槽，找个新编辑吧。”
嗯哼？
唐平眉头一挑：“怎么说？”
“编辑桀骜提出进厂旅游，罪恶滔天，惹得作家怨声载道，人心尽丧。”
竹竿青年说道：
“他的出局已成必然，你没必要在他手下耗费时间，找个更好的编辑，对你的资源推广也有好处。”
“呃，没那么严重吧，”唐平微笑，“业绩暂时不达标而已，达标了不就不出局了吗。”
竹竿青年双眼一眯：“你以为事情真就那么简单？”
“怎么说？”
竹竿青年没有立即回答。
他环视一眼左右，指向赶稿室，示意进去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童话帝国是个以千古闻名为目标的杂志社，目标固然远大，但也要着眼现实。
“而现实就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政治斗争。”
竹竿青年冷淡叙述：
“童话帝国高层分作两派，一派认为保持现状，继续进取，就很好。
“另一派则认为，目前给员工，尤其是作家的福利标准太高了，而利润增长点已经基本摸到头，接下来需要逐步开源节流，榨出利润。
“理想派不认同降低福利标准，现实派有过几次尝试，但都遭到强烈反对，加上本身不占优，又找不到太好的由头，长期以来只能不甘作罢。
“直到编辑桀骜提出了进厂旅游。”
唐平一怔。
其他几个作家也一呆。
只有竹竿青年继续述说：
“理想派比较认可，现实派欣喜若狂，两个派系在这一点上难得达成一致。
“一方面，理想派很希望作家不要十指不沾阳春水，因为我们写的是通俗童话，需要亲民接地气。厂里的阿姨基本都有孩子，厂里的厂弟厂妹生孩子往往也比较早，进厂未必不是一个契机。
“但另一方面，现实派也找到了由头，一个温水煮青蛙，逐步开源节流的由头。
“一窝窝作家去各个厂打短工，效益如何先不说，本来旅游的花销省下一大笔，还能从工厂那边小赚一笔，开了个好头。
“曾经只要许多作家强烈反对，童话帝国一项政策的事实就会难以落地，因为这往往是一派提出的。
“但如今再多作家反对，两派高层也会装作听不到，坚持推行。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作家进厂从理想层面确实是一件好事，但如此声势浩大，无视反对呼声，更因为其中难以估量的长期利益。
“今天可以强制作家进厂代替旅游，明天就能取消零食免费改成折扣，后天就能取消加班深夜打车报销改成自费，大后天加班费改成灵活支付，大大后天全体自愿加班不用付加班费……
“一旦开了头，后面就会滚雪球停不下来，这对所有员工和作家都没好处，只能让高层赚到更多的钱。所以我们必须反对，也只能反对，明白吗？”
唐平听得一愣一愣。
他此前还真没想过，作家进厂被童话帝国杂志社大力推广，竟然还有这么现实的因素在内。
“不，不会吧？”雀斑女生结结巴巴地说道，“那样《童话帝国》不是自掘坟墓吗？”
“对啊，我们完全可以跑到其他杂志社，不就是投稿嘛，哪家不是投？”
赛董卓也说道：
“当年《童话帝国》能干翻《童话王》成为扛把子，它自己作死，以后也会有什么《童话天尊》超越它。”
“那万一其他杂志社也有学有样呢？”竹竿青年反问：
“万一本来一年就只会有几次团建旅游的杂志社，把其中几次换成了进厂，节省成本，大家都跟着《童话帝国》学，问就是‘龙头老大都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呢？”
赛董卓张开了嘴巴。
好会儿没能出声回答。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
竹竿青年环视赶稿室内的几个作家：
“像《童话帝国》创办者一样不缺钱、有情怀、有梦想的人很少，绝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赚点钱。
“之前《童话帝国》的存在，迫使他们不得不让利提升福利，可等《童话帝国》也变成死要钱的形状，他们自然会急忙守住金库，绝不再往外多掏一分钱。”
唐平出声道：“你说的或许很对，不过这跟桀骜编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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