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但恶贯满盈模拟器 第359章

作者:叔叔我啊,真的要生气了

「你的气机愈发强盛,你的生机愈发萎靡,这般超负荷使用心素镇压天地的代价,正是你这具身躯的寿命。」

「万物皆腐,众生不灭。」

「你看不见纳垢,但追求存续的纳垢之意无处不在、无处不腐——现在,整个天下的半数皆开始将存续的希冀寄托于你一人之身......你还要继续前进吗?」

又是一年春夕。

披玄黄道袍的少年道人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只是怔神望着头顶的梨花纷飞飘坠。

“觉师弟,你枯槁了......”

清婉的美人端坐在少年道人面前,眉眼微颦,有些叹惋心疼地注视着他头上那些斑驳的银丝。

会见挚友,司马懿披上了幽邃的裙纱,穿上了如墨染般的冰丝长袜,软靴点翠玉,面容亦生得愈发妩媚动人。

苏树轻轻笑了一下。

“懿,你出落得更温婉了。”

司马家支持着天下黄巾的物资运作,没有她的相协,太平道走不到这一步,生产恢复得没有这么快。

如今,已到了十五的及冠礼。

从少年长成青年的军师们,相继取字。

只有苏树,依旧是个清瘦的少年。

取字其实是家中长辈的事,然而司马懿却来请苏树为她取。

“为什么选我?”

“没有为什么,”司马懿指尖摩挲着那一面玉牌,温婉地笑着,“不可以么?”

一路以来深交、心交、神交的两人,彼此对视着。

那层挚友以上的隔阂,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戳破。

莹白的梨花漫天飘坠。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一样是春夕、一样是梨花、一样是树下。

过去了两年,少年的身姿却仍然在司马懿的眼中耀眼炽烈得过分,她依旧在妄图博取他的注意。

只是青丝绣花的绸缎,换成了幽邃如墨般的裙摆,在这浅风中飘摇,亦一如曾经般,娉婷玉立,倩影自怜。

司马懿想在自己的身上,刻下关于面前少年的更多烙印。

取字。取字。

念字及人。

“可以。”

苏树没有扫兴,而是选择顺从了挚友的情愿。

少年道人沉吟了片刻,装作在思索,继而轻声笑道,

“「仲达」,懿以为如何?

“仲字端良,亦恰合懿家中排序为二,达字通透、彻明、有大智慧。”

“仲达。”司马懿轻语呢喃着这个字号。

继而,指尖缓缓将其雕缕在了那面玉牌之上,雕缕在了那个「觉」字的旁边。

她有些欣然地眯起了眸子。

“待觉师弟十五及冠,懿便为你来取。”

“好。”

少年道人温醇地笑了起来。

只是。

司马懿望着少年那半头有如霜雪般的白发,不由得低眉敛目,垂下了眼睑,不去看他。

场面一时寂静。

十五及冠。

十五、十五......

“觉师弟知道,懿一向与你守约。”

“嗯。”

“所以,觉师弟,你还有十五吗?”

少年道人沉默了片刻,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要不,你隐去吧,觉师弟。”

司马懿的表情凝滞而恍惚,话声有些颤抖。

“如今的黄天太平,水镜的师兄弟们,已经能够支撑了,世道会越变越好。”

听闻此语。

少年道人慢慢抬头望向了天穹,虚起了如墨般的眸子。

日光明媚清朗。

天下大平。

“失去觉的坐镇,冀州在半年内有大旱三次,豫州将疫病频出、扬州有暴雨洪泄、益、荆、凉有寒雹冻潮,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对啊,黄巾升浮,天下太平,灾厄肃清。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司马懿几近颤抖地闭阖上了眼眸。

“觉师弟,你在以一己道行,镇压天地灾厄,这是逆天之举,你的气机萎靡衰败,这具身体不到十五就会腐坏。

“......你遵守不了与我的承诺。

“你在骗我。”

苏树沉默了片刻,慷慨笑道。

“觉这是证道飞升了,与天地齐,得摘道果,诸位师兄们应当为我高兴才是。”

“你一人又能支持多久?”司马懿问。

少年道人没有答话。

寂静之中,沉默凝滞。

“天下太平啊......”他似是自语自语般轻声呢喃道,“我答应大家的,会让大家看见太平。”

纤细的双手,慢慢缠抱住了少年道人的脖颈,绯红的眼眸泪光潋滟,有温热的湿迹浸透衣襟。

“可是......”身后的虞姬嗫嚅道,“你答应要养我的,小师弟。”

是的。

自己答应了要养这只真祖来着。

苏树抚按着虞姬的手背,有些惭愧。

天下苍生的希冀在簇拥他飞升,而能把他拴在这地上的锚,唯有她们而已。

司马懿看出了苏树的动摇。

“其实......觉师弟有选择,何必执着于太平,那些饿殍饥芜又和你有何干系,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她遵循自己的私心,一字一句劝止道。

“你以一己道行镇压天地,只会令得人们愈发依赖你,这不过是饮鸩止渴之举,而你说过,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

“那,你现在担当的又是什么?

“太平道主,大贤良师。

“这很好,都很好,我们知晓你的心意,整座水镜府都明白你的悲悯。

“可这天下,不应当由一人去教。”

司马懿字字珠玑峥嵘。

苏树很清楚,她说得对。

司马懿从来不在乎太平道,虞姬、徐福和婴宁......也从来不在乎什么天下苍生。

仅仅只是......在乎他而已。

这也是苏树觉得自己最残忍的地方。

因为自己不会真正死去,因为自己可以重来,所谓的牺牲对他而言不过是黄粱如梦般的模拟。

所以他可以心系苍生、所以他可以慷慨赴死,他在欺骗所有人的心。

换成苏树的本体,他扪心自问,自己还能如此地义无反顾吗?

什么太平道主、大贤良师......

自己不过只是,一条追求着自我满足感的可怜虫罢了。

「黄巾被汉庭斥为‘蛾贼’,因为他们的疯狂有如飞蛾扑火。」

「如果天下苍生,是飞蛾的话。」

「那谁......才是那被追逐的火光呢?」

「答案,还用说吗?」

「在焚烧的并不仅仅是腐烂在田野里的那些饥民,你给了他们选择的同时,其实也是给了自己一个早已注定的选择。」

「一如曾经,在永夜螺旋之下,点燃那道绚烂夺目的初火。」

「握住九节杖的你,亦在开始燃烧。」

「你想起了庄周祖师的嘱托。」

「不要下山、不要下山、不要下山。」

「能够被飞蛾追逐的炽烈火光,在这般时候不可能做出第二种选择,如若不然,你便不会从地上捡起那根朽败的枯枝。」

「怎么可能拒绝、怎么可能抛弃......」

「愿天下人都摆脱冷气,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即便如萤火一般,也不必等候炬火。」

“对不起啊,对不起......”

少年仰起头,捧住虞姬的面颊,轻轻吻了吻她柔软的嘴唇。

“抱歉,是我太自私了,师姐。”

司马懿凝滞沉默。

虞姬说不出话,只是哽咽。

少年的面色有些苍白,那样吃力地笑着。

他的气机有如渊海般强盛,勾连镇压着这座天下的灾厄。

他的生机有如江河般流逝,那是被天下人所希冀的存续腐坏,在侵蚀他这具残躯。

无论虞姬怎样的无度索求、也没关系。

因为他,已经成为了这座天地本身。

司马懿悲悯地垂下了眸子。

虞姬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搐,明明她是无疾无病的真祖,却觉得一阵阵地绞痛。

隔了这么许久,她头一次真的动怒了,用力、用力,尖利的牙齿用力地吻着他,直接把少年的嘴唇给咬出了殷红血。

“你这个骗子,小师弟。”

“你这个骗子......”

真祖的话声慢慢熄灭了下去。

因为......少年振奋起了精神,拥吻住了这只不安分的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