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三,开局让英桀们抱憾终身 第3章

作者:东方红白粥

——接纳归接纳,难道你没看见他们还在战栗的身子吗?

烈本来想这样反驳回去的,但迎着众人畏缩却充满善意的眼神,烈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话说出口了。

具体原因他也想不明白,不过好在老师的教诲中是有与之相关的内容的,于是烈将不愿出声的理由归结于此。

——老师说过,不要践踏他人的善意,除非目的不纯。

烈重新平静下来,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孩子们聊了起来,没多久大伙儿就熟络了许多,孩子们连恐惧也渐渐淡忘了,其中几个大胆的甚至敢与烈发生肢体接触。

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阿波尼亚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了,甚至不禁眯起了双眼,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烈留意到了阿波尼亚身上的变化,疑问道:“阿波尼亚,你在笑什么?”

阿波尼亚轻声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值得高兴的事情……”

孩子们也纷纷插话了:“哎?发生了什么好事吗?阿波尼亚姐姐,说出来也让我们高兴高兴嘛!”

“就是,阿波尼亚姐姐每次外出都神神秘秘的,每次问到就把我们当三岁小孩随便糊弄,这次你就说说嘛?好不好?”

“可你本来就是小孩啊……”

“嗯,我也想知道,阿波尼亚姐姐是怎么把烈哥哥捡回来的。”

……

闹腾起来的孩子,精力是十分可怕的,阿波尼亚与烈一同陪伴孩子们玩耍了老半天才让他们安分下来。

接着,阿波尼亚又带着烈参观了一下疗养院,顺便给他安排了房间。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我的房间就在你对面,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话间,阿波尼亚瞥了一眼窗外,此时天色已暗,眼看很快就要步入黑夜了,阿波尼亚不由得长叹一声,对着烈歉然道:“很抱歉,我没想到孩子们的精力居然这么旺盛,原本还想带你逛逛黄昏街,但晚上的黄昏街不是很安全,所以我们还是明天再出行吧。”

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反正我也没啥可做的……等下我自己出去逛逛也一样。”

阿波尼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语气毫无起伏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说过的话:“晚上的黄昏街不是很安全。”

烈登时就满头问号,不明白阿波尼亚何出此言:“不安全?对我来说能有什么不安全的?”

阿波尼亚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幽幽道:“我怕你迷路了。”

“哦,不用担心,我记忆力很好,认路能力很强,从来都没迷路过。”

“那你是怎么从海里飘到这儿来的?”

“我不是说了吗,当时光顾着打架了,根本没心思认路,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汪洋之中了,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别说认路了连辨明方向都做不到,而且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就干脆随着洋流飘到哪儿就是哪儿。”

“……”

阿波尼亚终于绷不住了,她无奈地长叹一声,坦言道:“烈,我跟你说过,任何人都能在黄昏街找到他的归宿……你真的了解这其中的含义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她没有给烈思考的时间,而是自顾自地继续道:“在这里生活的,大多数都是被世界遗弃、遗忘之人,就单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家或多或少都会跟你老师说的‘人渣败类’沾边,可他们大多数并没有坏的彻底,其中甚至不乏本质良善之人,造成他们复杂现状的原因有很多,不能全怪在他们身上……”

听到这里,烈恍然地点了点头,摆着手打断道:“行了行了,你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是想跟我说,这里的人性情复杂,不能以简单的好坏划分是吧?嗨,我还以为你要说啥,人类之中大多数不都这样吗?所以我才说你奇怪来着。”

“不过,你跟我说这个干嘛……等等,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见到恶人就杀的家伙吧?”

兜了一大圈,烈终于领会到了阿波尼亚言语中的深意,于是他解释道:“老师可没教我那么极端死板,而且我早就想明白了,除非把人类杀绝灭种,否则坏人就会一直如影随形地存在,但我明白老师绝不希望我因此毁灭人类,所以只要不惹上门,撞到我抢眼上,我一般是不会理会的。”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理解了,他又祭出了老师的说辞:“好与坏,本质上就是动态平衡的概念,而大多数人都位于其中的临界点上,即不好不坏,或者有好有坏,他们可以滑向天平的任何一端,也可以一直维持原状,甚至变化无常……”

“而且,每个人对好与坏的定义都有所不同,可以基于法律、道德、文化和教育提取出共通或者大部分人认可的部分,但终究存在不同,更别说还有立场横亘在此,难以跨越……”

——所以,我希望你能多接触、多了解、多学习、多思考,而不是单纯以我为标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三观和处世原则,这是需要自我的所见所闻与思考慢慢铸就的,老师我没办法也没资格直接给你……

——那我不应该相信老师吗?

——咳咳咳,在你真正想明白之前,还是沿用老师我的标准吧……起码,不会出什么大错。

——我不懂。

——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的。

可,无论老师你怎么教,我还是不懂啊。

——没关系,早晚你会懂的,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啊。

但。

似乎。

好像。

大概。

也许。

应该。

我不是人类啊。

也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族群。

我就是我,我也只是我。

一个似是而非的怪物。

仅此而已。

——那与人相处的时候,还是沿用老师的标准好了,反正自己无论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烈!不要这样!”

第五章:无辜的怪物

——那与人相处的时候,还是沿用老师的标准好了,反正自己无论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烈!不要这样!”

阿波尼亚突然高声呼道,语调相较于平常直接拔高了八度,显得无比紧张与焦急。

烈被她的声音打断了回忆,他疑惑地看向阿波尼亚,却不料阿波尼亚猛地一把拉入怀中然后紧紧抱住。

烈顿时眼前一黑,感觉自己撞入了一张软腻温暖的床垫之中,特别是脸上,就仿佛垫了两个束在一起的,球状的名贵枕头,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触觉几乎包裹住整个头部,随着形变的加深,他越发能够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份量,鼻子里也满满都是阿波尼亚的味道。

——按照老师的说法,这应该是香味的范畴吧?有点像几种花的混合?又有点像奶?唔,分不清楚啊,单独列一个名目好了……

——话又说回来,阿波尼亚真是不容易呢,她的肩膀会不会经常酸啊?

——不对,以她的身体素质这应该不算什么才对……吧?

阿波尼亚抱得很用力,就像是想要与烈融为一体似的,她的下巴压住烈的呆毛抵在他的头顶上,睫毛轻颤,眼中蕴含着莫大的悲伤,甚至声音都有些颤抖:“烈,答应我,请……不……”

“?”

倏然间,阿波尼亚止住了自己的话语,挣扎的神色从她眼中闪烁而过,半晌过后,她紧咬嘴唇,用力地摇了摇头,双手抱得更紧了。

阿波尼亚轻抚着烈单薄的后背,柔声道:“烈,我希望你不要拒绝这个世界,或许,这个世界真的很糟糕,但它比你想象中更具有包容性,你一定可以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归宿的,你也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一直陪伴在你身边。”

由于头部深深地埋进了深邃而饱满的谷间,烈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阿波尼亚你果然很奇怪,突然间都在说些什么啊……等等,你该不会能知晓我的所思所想吧?”

阿波尼亚的身体猛然一震,脸上露出了微妙而略带尴尬的表情,她眼神飘忽,半晌不语,内心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承认了:“嗯,这是我的能力之一。”

烈恍然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怎么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似的……”

“你不怪我吗?”

“哦,对,按照老师教我的,这个时候我应该生气对吧?因为你这是侵犯了……侵犯了我的隐私权?没有事先获得我的允许?”

“……这是你老师说的,你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为什么?”

“不知道,单纯无感吧……我甚至搞不懂为啥人类要在意这些。”

“人类会在意这些,原因有很多种,不会千篇一律,有的是因为安心感,有的是因为法律,有的则是因为好恶……”

“果然,人类还是好难懂,老师也试图跟我讲解过,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就是了……算了,想不明白的东西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

“你总是沿用你老师的标准,而非用自己真实的一面去接触、去感受,自然很难想明白。”

“我有试过啊,但结果就是打了小的来了大的,打了大的来了老的,都打了就全来了,可疑惑却是一点不减,反而越来越多……”

“……我能看一下你的过去吗?我想更深入地了解你。”

虽然烈的未来如同一团迷雾般令人无从探究,但他的过去,却是由一个个既定事项组成,对阿波尼亚而言,这些既定的事实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再现与观测的。

面对阿波尼亚的请求,烈很是随和地答应了:“无所谓,你随意。”

得到了烈的应允之后,阿波尼亚松开怀抱,她捧起烈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阖上双目,俯下身来,将自己的前额贴了上去。

双额相触的瞬间,激烈的信息流涌进阿波尼亚的脑海,她必须集中全部精力来梳理这些纷杂而无序的资讯,而烈也同一时间感觉到有什么无形之物将他与阿波尼亚链接了起来。

烈虽然做不到像阿波尼亚那样通过这种联系来探究她的过去,但他能感知到,只要自己想,他随时都可以拒绝或者断开这种联系。

但阿波尼亚说要看看他的过去,还是等她自己出来吧。

烈就这样凝视着眼前的阿波尼亚,静静地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许久过后,阿波尼亚的意识回归现实,她睁开双眼,眉头紧蹙,看向烈的眼神复杂而纠结,好几次樱唇微张,随即又紧紧合闭,一副欲言又止的奇怪模样。

……隔阂,实在是太深了。

理清了烈的过去后,阿波尼亚终于明白过来了,不是因为老师的唯一性以及逝去导致烈封闭心灵拒绝这个世界,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非人的存在,许多在人类看来稀松平常堪称常识的东西到了他这里,却成了无法共情、无法理解的怪异之物,他的老师虽然极尽所能地教导他如何做人,但终究局限在人的角度之下,没能理解其非人的本质,更别说站在非人的角度为他解析答疑了。

——换句话说,只要有人能够搭建起人类与非人之间的沟通桥梁,那么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然而,说的倒是轻巧,可光是第一步的构思方案,就让阿波尼亚感到一筹莫展,根本无从下手。

烈本身就是一张本质为非人的白纸,他的老师曾经试图在上面填充人类的色彩,奈何这只是徒劳,他的内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反倒是在这些本不属于他的色彩的影响下,他的认知变得割裂与混沌,这也是他拒绝世界的根源。

一个非人的怪物被一个人类试图以教育同类的方式将其同化,可受限于时间与角度,结果却只让对方的理解停留在表面,他知道了许多与人类相关的事项,但也仅仅只是知道,从来没有共情,也没有理解,更没有认同与融入,而与人类的交流,也仅仅只是基于经验的总结与逻辑的推算。

——不过,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烈的第一任老师是靠谱的,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烈没有成为肆意妄为、狂暴恣肆的破坏神,反而拥有了与人类交流共存的可能性,如果给那位老师足够长的时间……

——烈应该会成为一个更加像人类甚至与人类无异的怪物。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策,一旦他的非人之处显露无疑,那势必会被多疑善变的人类毫不犹豫地推向对立面,其最终结果正如烈所说的那样,要么杀光他们,要么远离他们……但以人类的秉性,前者的可能性显然更大。

一念及此,阿波尼亚不由得攥紧双拳,肩上像是挑了千斤重担般沉重,无形的重压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

她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将烈引导至正途,更不知道能否帮助他融入到人类的族群,与他相关的命运线全被吞噬,确定的、可以观测的未来在他身上根本不存在,甚至与他接触久了,自己的未来也很有可能会转为未知与不可观测……

——但是。

——再坏,又能坏的到哪里去呢?

——起码。

——烈的老师以生命的代价证明了,烈并非真的无血无泪,他和人类之间存在共通的情感,或许很微弱,或许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但至少存在。

烈见阿波尼亚只是盯着自己看,过了很久也不说话,问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阿波尼亚轻轻摇头:“没什么,只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你经历了这么多……对于你的老师,我感到十分遗憾。”

虽然提及了已逝的老师,但烈依旧表现得十分平静:“哦,没事,我已经复仇了,我亲手将那个乱造东西乱扔东西的王八蛋给拆成了破烂……可比我老师死的惨多了。”

——也是在那次事件中,烈第一次也是迄今唯一一次展现出了强烈的情感波动。

——可肆意宣泄情绪的代价也很沉重,那场单方面的戏耍与泄愤,不仅夷平了一整座城市,还几乎将一整片大陆都打得破碎……

——不仅这次,还有后续的几次,恐怕这个世界绝大多数造物对他而言都不过是豆腐一般轻轻一摸就会破碎的脆弱之物……更遑论生命本身了……

一念及此,她忽地想起了那些因烈与敌人激战而造成的宛如诸神黄昏般的惨烈景象,碎裂下沉的大地,垮塌爆碎的建筑,烈火缭绕,烟尘滚滚,恍若末世……

直到现在,阿波尼亚终于对烈的杀伤力有了清晰且直观的认知,她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因一时冲动干下什么傻事——烈要是真的暴走了,估计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阻止他,就算是自己,也没有把握能限制住他,戒律管用与否也是个未知数……甚至可能由于自己的介入,导致事态进一步恶化乃至无法挽回。

忽地,阿波尼亚感觉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眼前这个美丽而可爱的少年,看似纯良乖巧,内核却是人性稀薄、无比危险的凶神狂兽,放着不管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可实际上手又会感到异常棘手,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可意外的,阿波尼亚并没有感到有多烦躁,也没有手足无措的惶急,反而心情有些破天荒的愉悦,甚至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对未来的期待。

期待着自己的未来,也期待着烈的未来。

她以为,自己早就丧失了对未来的好奇与希望,但烈的存在,无疑唤醒了她最初的信念与不甘。

——而且,崩坏啊……原来那种灾厄叫做崩坏啊……人们到底该如何抵抗它呢……

——算了,那不是眼下的自己能考虑的事情。

心念电转,即便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引导烈,即便知晓了这个世界部分残酷的真相,但阿波尼亚却不知为何感到浑身轻松,心情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阿波尼亚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对着烈笑道: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给孩子们做饭了,烈你先跟孩子们玩一下,等下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