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染君上
对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手里的武士刀笔直地放在他的脖颈前，距离他的要害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武士刀拿的很稳，足以看出男孩体力消耗虽然颇大，但也并没有达到极限的程度。
而在他们两人的周围，散落着许多一场激战过后的痕迹——震爆烟雾弹爆炸后留下的余烬、利器划过岩石的刀痕、被砍断的树木枝干...
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落在两人旁边的两把黝黑螳螂刀，以及一把被砍成两段的狙击枪。
失去了神经链接与能源供应，原先锋利到足以砍金断玉的热能螳螂刀，此时也不过是两把锻造技艺不错的钢刃，几乎毫无用于战斗的价值。
而那把狙击枪，也是海啸防御系统公司的精良之作，从外观看上去应该是“猫又”狙击枪的升级改造版，威力确实惊人。
回想起先前被五郎抓住一只手掌，旋即子弹就在瞬息间朝着他的脑袋射过来的时候，林墨也是不得不感慨：
若不是他提前防了一手，恐怕他在那一刻就得当场毙命了。
竹村五郎当时完全就是抱着与他同归于尽的想法抓住了他的手。
...毕竟在现代，除非是像亚当重锤那种级别的义体改造人，否则像是寻常枪械的威力还是很有作用的。
特别是小田的这把特制“猫又”狙击枪，若不是他提前挡下子弹，那一刻他就得和五郎“双双归西”。
没有任何人能够无视枪械的威力，就算是如今有着足够实力的林墨也做不到，面对飞射过来的子弹，他要么闪避、要么格挡。
而硬扛下来的选项，从来没在他的脑海里出现过。
与此同时，小田那副闪烁着红色荧光、宛若恶鬼般狰狞的面罩，也是碎裂成垃圾扔在了不远处，林墨也得以观察他脸色的表情变化。
“我师傅五郎，你把他怎么样了？”小田咬牙切齿地问道。
“在悬崖壁那挂着，以他的身体素质，一时半会应该死不掉，你的那把武士刀很不错，不仅能刺开他的身体，居然连石壁都能穿透。”林墨语气悠然地说道。
“呵，你居然还留了他一命，你的同情心就这么泛滥吗？”小田语气不怠地低声怒吼，仿佛是想急于找到一些可以维护自尊心的借口，接连反驳道：
“收起你那可悲的怜悯，这完全就是对我们两人的侮辱！”
“你们就这么着急想死？”林墨耻笑一声，眼神暗含嘲讽：
“行啊，我们可以先送你们上路，然后再把你的主子荒坂华子也顺手给剁了，让你们三人下到地狱正好有个伴，你觉得怎样，还会认为这是侮辱吗？”
“你敢！”听到荒坂华子四个字，小田顿时应激了起来。
可距离脖颈近到不能再近的武士刀，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我为什么不敢，你不会真以为我是赖宣的手下吧？呵，实话实说吧，在一定程度上，他其实还得听我的命令行事。”林墨冷冷一笑：
“但我很尊重他，尊敬他所做过的事迹，所以你们三个应该如何处置，就看他自己的意见吧。”
说到这里，他也懒得和小田纠缠下去，从腰包里拿出了气动注射器，仅用单手就娴熟地将一管强效麻醉剂安装好。
“你就乖乖地睡上一觉吧。”林墨一边说着，一边开启斯安威斯坦，以极快的速度将注射器打在了没有反抗能力的小田身上。
像这种方便实用的强效麻醉剂，他平时都会带上好几管在身上，专门用在那些需要暂时留一命、但还不安分的敌人身上。
当然，也不排除某些敌人身上装有高端的生物监测义体、或是一些解毒类义体，这样一来麻醉剂的效果就会削减不少。
不过这种情况也并不碍事，大不了多打几管就是了。
果不其然，在连续三管强效麻醉剂过后，小田终究还是扛不住那汹涌袭来、仿佛无穷无尽的困意，眼睛一闭就此睡了过去。
林墨蹲下身，连续甩了他几个大嘴巴子，发现他还是没有反应之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打开了通讯装置，对着不在这片楼层的赖宣呼喊道：
【敌人全部处理好了，华子身边的两个保镳也都没有了反抗能力，而她本人现在肯定还待在这片楼层，你可以过来了。】
事实上在赖宣离开、他们双方开打的第一时间，这个楼层的电梯间就已经被全部锁定了，甚至就连公司内安保部门的主控室，都不曾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了奈特的帮助，想要锁定电梯间与瞒住公司上下的其他无关人员还是很轻松的。
【好，我这就过去。】赖宣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仿佛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一点儿意外。
结束通话，林墨收拾好东西，也就缓步走到了楼层的会议区域。
比起最开始僻静幽雅的会谈氛围，此时被矮墙包围的圆形会议区域显得格外血腥与破乱。
倒在地上无人问津的无头尸体、飙溅的鲜血淌得遍地都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不散的血腥味，墙壁、地板上到处可见令人胆寒的弹孔。
可再怎么说，这也是楼层内最后一处可供交流的地方了。
眼看着赖宣还没抵达，林墨索性开启了斯安威斯坦，顺手将那些警卫的尸体堆到一旁，好让会议区域显得不那么可怖。
完成自己的工作后，林墨随便找了一张还算完好的椅子坐了上去，静静等待着赖宣的到来。
又过了几分钟，步道上终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林墨抬眼望去，只见赖宣正拿着一把手枪，亲自押送着他的妹妹-荒坂华子走了过来。
这幅场面确实让人唏嘘不已。
身为哥哥的赖宣竟然要拿着枪对准自己的亲妹妹，双方之间的亲情无论此前多么浓郁，在这一刻也是降到了冰点。
不过，双方如今早已兵戈相见，所谓的亲情恐怕早就消散不见了。
第468章 燃尽此生做灯
“结束了么？”赖宣像是例行公事般随口地问了坐在椅子上的林墨。
林墨淡然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好奇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华子的脸色。
荒坂华子依旧维持着平静淡然的神情，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哥哥会朝向自己开枪。
可来到会议区域，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被堆成一团的警卫尸体，眼神里止不住地流露哀伤，语气中仿佛带着一股妥协：
“你赢了，哥哥。”
“把那枚芯片交出来！”赖宣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用命令的语气严肃地喊道。
他的声音高昂而嘹喨，像是要将声带给撕扯坏一般，让毫无准备的林墨险些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了过来——赖宣这是在“强迫”自己现在舍弃那点不必要的感情。
“这是你第一次用这么严肃的口吻和我说话...”华子凄凉地笑了笑，而后叹了口气，将握在手里的芯片展露出来：
“抱歉，父亲，是我们输了。”
赖宣冷漠地看着她的表演，最终还是由自己缓缓地伸出了手，从华子手里将芯片抢夺过来，接着随手将其扔给坐在会议桌上的林墨。
林墨一把接过芯片，没有丝毫迟疑地将芯片放在了会议桌的电子投影仪上。
一两秒过后，薄如煎饼一样的电子投影仪开始了无声的运作，荒坂三郎高大而虚幻的蓝色投影出现在了破损的会议桌上。
他站在了会议桌上，身形比一般人还要高大许多，面容神态几乎与当初在绀碧大厦时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种虚幻无形的存在形态，带给旁人的压迫感甚至远超当初真人带给别人的感受。
“荒坂三郎”沉默无言地扫视了一遍会议桌周边的区域，看见了一身精致西装、犹如胜利者一般的荒坂赖宣，以及站在他身旁微微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的荒坂华子。
当然，也少不了那些躺在角落里的尸体堆，以及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武士刀的林墨。
“你赢了，我的孩子，看样子上天都选择站在了你那边。”最终，荒坂三郎的目光还是选择停留在赖宣身上：
“真可悲啊...要是让你母亲看到这一切，她一定会后悔把你生下来，不过她没看到这一切，我很庆幸，最起码她不会为此感到心碎。”
“你没资格在我面前提她！”赖宣怒吼一声，手中紧握的手枪毫不迟疑地向着三郎射了一发子弹。
子弹穿过了荒坂三郎虚幻的身体，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俯瞰着下方站着的赖宣，就好像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而不是被愤怒熏昏头脑的赖宣。
“咳咳。”坐在椅子上的林墨不合时宜地咳嗽了几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赖宣，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可别进了这老东西的套里，他现在只是一个死人，别忘了这一点！】他通过私密频道向赖宣发送了消息。
闻言，赖宣瞬间冷静了下来，深深地呼了几口气。
过了一会，他总算平复了自己急躁的心情。
“我曾经对你很宽容，一再原谅你的无耻与叛逆，也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的胡作非为总有一日会超出我的底线...”荒坂三郎冷笑了一声，继续嘲讽道：
“可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卑鄙，没想到你会亲手将我杀死。”
赖宣抬起头，与他对视，脸上也多出了几分嘲弄的神情：
“是啊，你当时一脸错愕慌张的表情，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过去我一直以为你只会给别人带来恐惧，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鬼...可直到那天晚上，我才真正地发现，你，也不过是个怕死的可怜人！”
话音刚落，还未等荒坂三郎回话，一旁的荒坂华子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一脸难以置信且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哥哥，指着他喊道：“真的是你亲手杀死了父亲吗？哥哥！”
“是我，没错。”看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赖宣索性也不再伪装。
况且，他们现在也无需担心这次对话会被外人听见。
这将会是一场没有任何外人知晓的谈话，奈特会监视并阻止任何试图探听这场对话的外人。
他凶狠地扫了荒坂华子一眼，冷漠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顿时让荒坂华子把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通通噎在了喉咙里。
“我亲手掐死了他，一直看着他那老迈的身躯在我手里渐渐变得无力，但我的内心在那时升起的却不是害怕与迷茫，而是一种不曾有过的解脱。”赖宣重新拾回理性，看着依旧难以置信的华子与“荒坂三郎”，朗声说道：
“瞧瞧你现在是什么样吧，老东西，你算计了一辈子，像是一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苦心积虑地收刮着世人的血、汗与财，可最后却想不到自己会死的这么冤枉！因为你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我在你的眼中一直都是那个无能叛逆的儿子！”
荒坂三郎静静地注视着赖宣，沉声地回答道：
“荒坂家族本可以千秋万代，我创下的基业会让世人为之恐惧，你是我的儿子，就算再怎么无能，你也能拥有世人遥不可及的权势，可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
“因为一切建立在劳苦大众、汲取人血汗液的公司都应该被摧毁！荒坂家族的千秋万代如果是背负罪孽的千秋万代，那么它在我眼中就该二世而亡！”赖宣厉声反驳：
“好好看着我吧，三郎！就是你口中的无能，才真正地杀死了你这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狐狸，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理想，就像我也永远无法理解你那荒唐至极、违背人性的野心！”
荒坂三郎少有地沉默了。
他依旧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对他厉声反驳的赖宣，不禁回想起过去的赖宣也是这样，现在依然这样。
可与过去画面不一样的地方，却是赖宣变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外厉内荏，而是胸有成竹，言语间满是一种慷慨激昂的语气。
现在的他，底气十足，因为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所以你还是像小孩子那样追求正义？不觉得可笑吗？”荒坂三郎的语调依旧低沉，负手而立站在会议桌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无法扰乱他的内心：
“是我创立了荒坂公司，这个足以传承千秋万代的伟业！哪怕使用了一些不得已的手段又如何，全世界的人依然会发自内心地尊敬我、畏惧我。”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赖宣，冷然地说：
“而你，不管怎么美化自己的行为，在世人眼里也必定是一个狼子野心、为了权力能够弑父的恶人！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在意真相，他们只会在意是谁站在他们头上，然后化身成奴隶去美化踩在他们头顶的人...”
“你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世界！”
然而赖宣毫不畏惧与他对视，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齿般回答道：
“如果这个世界真是如此昏暗，那我就燃尽此生做灯，照尽长夜！”
第469章 大厦崩塌的那天
历经了数十载、乃至一个人大半辈子的岁月，只为了与自己那位野心家的父亲做抗争，并且在这数十载中的大半时间里，也都是在自己的父亲手底下伪装成一条不那么听话的狗。
抗争、抗争、抗争！
这个词语说起来简单，可一旦做起来，却是无比的困难，为了在公司内部掰倒自己的父亲，他苦心积虑了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但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无功而返，距离成功遥遥无期。
途中他也面临着许多常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只要选择归顺自己的父亲，那么向他迎来的必将是如金山一般的奢糜生活。
可他还是矢志不渝地拒绝了。
甚至在决心来到夜之城的前一夜，他也做好了此次不成就玉石俱焚的打算。
反正事到如今，他也早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他确实如自己所言的那样燃尽了自己的大半辈子，所以如今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出这句话来，也绝对是问心无愧。
荒坂三郎冷漠地注视着自己的亲儿子，即便是一具虚幻的投影，但他眼神中的讥讽也是愈发明显了，栩栩如生犹如真人一般，略带讽笑的语气也是那样的别无二致：
“愚不可及、天真可笑，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智商还会和小孩子那般幼稚...你口口声声说奉献，话语中甘愿燃尽一生的理想，可天底下又有谁会去相信你呢？又有谁会去追随你？”
“好好想一下吧，孩子，这个世界上和你一样拥有天真想法的人终究只是少数，过去你组建了一个犯罪团伙，自以为召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人，可最后与公司的力量相比，那点人数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你还要做出过去那种荒唐的举动吗？”
荒坂赖宣再度攥紧了拳头，眼神流露出几乎化为实质的愤怒。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确实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大师，总能找出一些能够轻易激怒他的方法。
甚至他都没有办法去反驳，因为事实的确和父亲说的一样
——这个世界能像他一样耗尽大半辈子只为了打倒公司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就连能够理解他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昔日他在京都组建了名为“钢铁之龙”的反公司帮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伙伴，自以为拥有了对抗公司的资本...可到头来面临的结局却是死亡与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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