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汁炒鱿鱼
这些人几乎不会受到任何约束，他们甚至拥有随意接管他人生命的能力，而不用受到制裁。
据说这些贵族之间甚至流传着一种娱乐方式，他们会抓住一些就算‘消失’也不会引起麻烦的普通人，就像是天真的孩童玩弄虫子似的，满足他们恶劣的好奇心与施虐欲望，直到将那些人变为尸体为止。
这些原本对于白桦来说只是传言，毕竟他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类似的画面，但如今很明显自己就是被认定为‘消失也不会有麻烦’的人了。
“有什么是我能够帮你的？”
白桦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或者说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贵族那恶意至极的‘邀请’，原因也很简单——白桦对于自己要做什么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欲望或者目标可言。
“你这家伙哈哈哈！真是乖狗狗！”
看到白桦没有任何抵抗或者纠结，直接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佩洛族贵族少年发出了十分响亮的大笑。
而从那天开始，在维多利亚城邦中生活的白桦经常就会被当地的贵族使唤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跑腿’工作都只是比较繁琐的体力工作，比如说让白桦去街道尽头的一家咖啡店排队买限量的咖啡豆——即便这些豆子最后都会因为一句‘不合口味’而全部丢入下水道。
又或者是让白桦作为临时的‘购物车’，在攀比一般的炫耀购买中充当移动货架。
但是后来，似乎是对于白桦本身产生了一些‘枯燥感’，毕竟这些人享受的并非是多一个跑腿的‘便利性’。这种便利自己可以通过管家和佣人轻而易举的达到。
他们想要的是支配一切的满足感，以及平民们不敢反抗还要硬装笑容的可笑模样。
然而白桦自始至终都没漏出来过什么表情，他就只是沉默的听着指挥，对于白桦来说，有人发布‘命令’，这对于他反而要更能接受一些。
佩洛贵族以及他的‘贵族同伴’们，对于灰狼的命令与要求也逐渐变得更为尖锐。
比如让白桦从30层楼高的天台什么防护措施也没有的绕着最外围走一圈，又或者让白桦在移动城邦的边缘徒手进入地下维修区，或者让白桦攀爬到钟楼顶端，让他跳进下方的水池之中——
很明显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跑腿’的程度，这些恶意至极的‘命令’全部都是奔着让白桦崩溃为目的而产生的。
但即便如此，白桦还是没有露出过恐慌的感觉，他依旧只是按照指令被叫出来，完成那些听起来难以理解的命令，满足那些贵族们猎奇或者施虐般的内心，接着回去，日复一日。
就这样过了大概两周的时间，一部分贵族已经对这只灰狼产生了厌恶的感觉，在‘支配’那只灰狼的时候，他们感受不到奴役平民的快感，反而自己像是那种被怜悯施舍的一方。
当玩具没办法再给主人带来快乐的时候，基本就宣告应该将其报废——佩洛贵族打算几天后，在朋友面前想出来一个超级‘酷’的方式，亲手干掉那只异瞳的灰狼。
至于白桦——他依旧觉得怎么样都好，比起刚刚抵达乌萨斯时候的迷茫和孤独，在维多利亚蜷缩的灰狼，更像是已经有些自暴自弃自我放逐的模样。
他很清楚自己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模样终究会惹恼那些贵族，也很清楚当那些贵族认为自己没有乐子可以找之后大概会做些什么。
但即便如此，白桦还是觉得‘怎样都好’，他不想去思考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也不想思考自己还能够做到什么。
夜晚，白桦会睡在城区边一栋废弃房屋的楼顶阁楼，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打扰，只有半夜有的时候会经过一些人急匆匆的脚步，大概率是偷了东西或者躲避追踪的人们。
“……”
躺在废弃阁楼之中有些发霉地板上的白桦，通过头顶碎玻璃的反光，看到了灰狼自己。
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必要继续走下去了？总觉得和在巴别塔那时候不同，自己已经失去了继续走下去的理由和目标。
如果今后的生活也是如此混沌而虚无的话，是不是干脆直接结束掉会更好一些？
手边轻易就能摸到锋利的铁片，只需要将其抵在喉咙上轻轻一撕，就能结束自己的空虚。
白桦眨了眨眼睛，这时候他再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右眼已经变味了黄金般的瞳色。
在看到那只眼睛后，白桦放弃了伸向铁片的手掌，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准备让自己的身体进入睡眠状态。
自己必须要活下去，即便不是因为自己。‘博士’和殿下似乎对自己做过一些事情，白桦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但至少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上或许藏匿着特蕾西娅殿下遗愿的某个碎片。
在殿下完成她的最后愿景之前，自己不能就这么毫无价值的死掉。
“呜……！”
“哈哈，我看到了什么？在下水道里盘踞的虫子，竟然跑到了大街上？你知道么，大多数贵族在看到虫子的时候都会心生厌恶，但我不太一样，我比他们要更加的有担当。当虫子出现在面前时，我能够走过去一脚将其踩扁——”
平常还算安静地废墟地带，今天不知为何显得有些格外嘈杂。
如果是平常，白桦大概不会去思考关心这些声音的来源，毕竟不管是混混们之间的互殴，又或者是逃难者行动时候发出的声响，这些都和白桦没有任何关联。
然而今天不太一样，那些杂乱的声音之中，白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名一直以来都不断使唤自己的佩洛贵族。
“……”
白桦从阁楼上站起，他轻轻透过破碎的玻璃跃到阁楼楼顶，半蹲在废弃楼房之上，默默注视着不远处声音传播来的方向。
在原本通往上城区，但后来被贵族们阻止所以废弃的道路上，白桦看到了那名贵族。
贵族的身边有两名护卫，那些护卫守在他身边，同时又不断用手中的弩箭对准前方扣动扳机。
而在贵族前方，白桦看到了一名身着破旧布衣的菲林族少女，少女留着黑色的短发，在月光照应之下的脸颊显得有些脏兮兮的，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惊恐，她喘着粗气，不断躲避身后刻意射歪的弩箭，只为了试图和追逐自己的人们拉开距离。
白桦想起了以前听过的那个传言——贵族会‘狩猎’那些没有社会存在关联的人们，以此为乐。
实际上，白桦早就知道了这并不是‘谣言’，他们在自己身上的消遣，如果换做其他人，或许早就已经出了人命。
而很明显那名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贵族，现在已经找好了新的猎物目标。
“继续逃啊，虫子，别这么快就放弃，难得从宫殿中出来一次，你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贵族语气无比戏谑，他追逐着那只菲林少女，就像是玩弄猎物的猎杀者一般游刃有余。
“哈……哈……呜，可恶……！”
至于那名菲林少女，她很明显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气息被打乱的菲林少女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不仅如此，她在身后护卫们刻意的恐吓之下，主动逃进了一条废弃的支路。
“哈，主动钻进笼子里面去了喔。”
贵族脸上挂着冷酷的微笑，缓缓向那只菲林少女靠近。
“下水道的虫子，你究竟是哪里不正常，竟然妄图来到地面之上？”
“……当然是因为你们这些混账贵族，让我们连生活都变成一种奢望啊！”
意识到自己已经跑不掉了，菲林少女转身向着那名贵族大声咒骂。
“虫子是不配谈生活的——你们俩，把她给我带过来，别打死了。我想想——把她的胳膊折断就行。”
“唔……！”
年轻的贵族下达命令，两名护卫立刻向着菲林少女迈步靠近。少女本能的想要躲开，但后背只能贴在冷冰冰的废弃墙壁上。
就在菲林少女被抓住的前一刻，贵族的手腕先一步被抓住了。
“什么人！？该死，放开我——灰狼！？”
贵族少年的惨叫声让两名护卫立刻回过头，将注意力放在了身后的变故。
贵族被突然的变故给吓了一跳，他慌乱的试图挣脱被抓在身后的手臂，在扭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天天被自己玩弄使唤，从头到尾一丁点都不敢反抗的‘灰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怎样从阴影中浮现而出，来到自己身后握住胳膊的。
但是贵族并没有思考这些问题，在发现灰狼之后，他短暂的恐慌瞬间消失，那副狂妄的笑容再度浮现出来。
“别这么做。”
白桦淡淡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你让我‘别这么做’？哈哈哈哈！太有意思了，狗真把自己当成狼了？你这家伙只不过是我饲养的野狗而已，竟然敢对我发号施令！？给我干掉他！”
贵族挣脱了白桦的束缚，他愤怒的咒骂白桦，同时命令两名护卫处理掉白桦。
“不对，先不要干掉他，留他一口气，我要在他被弄死前好好教育一下他，作为一名合格的家犬，应该都有什么品质——”
咚！！哐当！
贵族这边话还没说完，两名冲向白桦的护卫就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的砸进了一旁废墟之中，力度之大，甚至让墙壁都崩塌下来。
“……？”
贵族眨了眨眼睛，很明显还没能理解这突然的变故。
“别这么做。”
白桦缓缓走向贵族，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请求。
“你……你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条丧家犬，是不是连自己的主人都——咳哈！”
贵族少年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白桦捏住脖子直接抵在了墙上。
“你从来不是我的‘主人’，这点不要误会。”
“你在说什么……”
蓝金色闪烁着光亮的狼瞳盯着佩洛贵族，在这个瞬间，贵族第一次突然意识到，对方的视线竟然这么令人恐惧。
自始至终，对方才是真正的‘狼’，至于谁才是‘狗’？此刻已经一目了然。
“立刻从这里离开，这是最后一次请求。”
白桦松开手，贵族直接瘫坐在地，惊恐的喘着气。
一直以来，贵族从来都不知道‘死亡’是什么东西，他甚至几乎从来没有和别人在‘对视’上输过，不管对方是谁，最后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慌乱的错开视线。
但那只灰狼，那对儿蓝金色的瞳孔……那不是眼神，那时某种宣告死亡的载体。
很明显，他能够轻易地杀死自己，就在这里，这个瞬间。这是和金钱与权力毫无瓜葛，纯粹因为‘力量’与‘觉悟’而掌管生死的情况。
“你，你……不，那个，我明白了……！”
贵族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他还是立刻从地上摇摇晃晃的起身，表示自己会马上滚蛋。
如果是平常，贵族不可能只是因为对方的眼神而落荒而逃。但……灰狼的眼神不太一样。
“等一下，不能让他逃走——”
一旁的菲林少女注意到贵族要逃跑，她立刻起身想要追击，但脚腕的部分却传来了一阵刺痛，让菲林少女跌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贵族拼命的，虫子一般的逃窜。
“你……你这家伙是笨蛋么！在做了刚刚那种事情之后，竟然还把他给放走了！”
菲林难以置信的看向白桦，同时大声吐槽这只灰狼的离谱行为。
“杀死贵族只会引发难以相信的报复。”
“但你不干掉他也同样……算了，跟我来，我们要立刻离开这里……！”
菲林少女咬牙起身，她忍着脚腕的刺痛，伸手拽住白桦，带着灰狼来到了一处下水道口。
白桦这时候才突然发现，面前的菲林少女其实要比自己原本预估还要矮一头。
不过现在应该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维多利亚底下的排水系统老旧而年久失修，堆积的肮脏液体夹杂着淤泥，食物腐败变质的馊味不断席卷而来，夹在在其中的还有那些老旧废弃零件的铁锈与刺鼻机油的味道。
在到处都是上层人残羹剩饭，底层人生产工具和废弃零件的下水道里，菲林握着鲁珀族的手掌，在其中不断穿行。
“马上就能够到目的地了——呜！磐蟹群！？”
菲林少女的声音原本变得有些开心激动，然而下一秒，在Y形路口左转之后，面前看到的景象，瞬间让菲林少女倒吸了一口冷气。
漆黑的，身上攀附着坚硬外壳，拥有能够轻易刺穿金属利爪的‘磐蟹’此时就盘踞在道路之上，数量大概有20只左右，密密麻麻挤满了下水道。
那些原本正在进食残渣的磐蟹们似乎也感觉到了外来者的闯入，所有磐蟹几乎同时都想着菲林少女以及鲁珀的方向移动了过来。
“快，快逃——唔……！”
脚腕的淤青本就是硬撑着的伤势，在刚刚的折腾之后彻底负伤，菲林少女狼狈的跌坐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磐蟹向自己的方向靠近，让那根爪子贯穿自己的身躯。
——或许就这么死掉也算是一种解脱么？
一瞬间菲林少女就放弃了抵抗，她接受了自己会死在这里的命运。
然而在下一秒，她看到的不是磐蟹将自己撕开的画面——恰恰相反，她看到的是磐蟹被突然冲到自己面前的灰狼，用下水道旁边随处可见的生锈铁棍给贯穿的画面。
“往后退。”
灰狼淡淡的说出这么几个字，接着他反而冲进了磐蟹群之中。
菲林少女一开始以为这只灰狼彻底疯了，但过了几秒钟之后她才意识到，在磐蟹群中四散飞溅的液体和碎块，没有一个是属于那只灰狼的。
没过多久，磐蟹群就这样被灰狼给全部撕碎，昏暗的下水道之中只剩下那对儿异色瞳孔微微泛起光亮。
“你的胳膊在流血。”
灰狼从曾经的磐蟹群中回到菲林少女身边，他注意到了少女的胳膊正在流血，不仅如此，脚腕的部分也有很严重的淤青。
“我知道……”
菲林少女捂住胳膊，她左手压住伤口试图起身，但却再一次跌坐在地。
“告诉我怎么走。”
灰狼小心的将菲林少女背在身后，让她做指挥向导，帮助自己离开这个充满令人窒息油脂退休和腐烂尸体混合气味的下水道。
最开始菲林少女还会在分岔路口做出指引，但很快的，背在身后的少女就没有了回应。
白桦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从下水道中感受空气的流动，从中判断通往外界的出口。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次的选择过后，白桦在视野中看到了微弱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