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第489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抛弃了感情,等于抛弃了束缚。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锁链,亲情是错觉,爱是错觉,依赖是错觉,只有恨意才最为深刻而真实。

暴戾的火焰开始燃烧开始滋长,内心如同痛饮着有毒的鸩酒,致命的毒不断壮大,吞噬自己,鏖杀敌人。

竟在这疯狂的杀戮里找寻到了少许的愉快,得到了少许的宽慰和兴奋。

就像是龙一样,生来就是力量,生来就是毁灭或存亡,不知理由为何,已不需要任何理由。

大地似乎都被点燃了,唯龙的漆黑气力好似燃烧的黑色火焰,在地面上铺上一层漆黑的蒲公英,空气里漂浮的碎粒尘埃起起落落,每一次互相碰撞的刀剑都让它们飞得更远。

两个无视着引力牵动的怪物互相追逐,玩着永不疲倦的永久,就这么从中天之月打到了大雨将歇。

天亮尚未到来,破晓已经快了。

随着一记流星经天的残影,两个人影从天上坠落下来,砸入地面,沉重的力量让大地多出一道凹陷,而柔软的泥土将冲击力扩散开,躺在坑洞下方的人张开口,喷出一口鲜血,血液化作血雾蒸发在空气里,炙热滚烫的鲜血在逐渐的冷却下来。

白维从天而降,手里的刀刺穿了她的胸膛中央,被命名为大夏龙雀的刀已经碎了,它的碎片随处可见,如同凋零的花朵散落在废墟各处。

它不是能经历千锤百炼的刀,所以终究会碎掉,而白维手里的这把刀的状态也不好,留下了无数的痕迹和创伤,像是一名遍体鳞伤的战士挣扎着奄奄一息,即便不死也难以恢复到曾经的全盛期。

躺在下方的龙雀轻声说:“我是在做噩梦吗?”

白维低下头,雨水混着血液,浑浊的落在她的脸颊上。

他说:“是噩梦,很快就结束了。”

龙雀问:“能抱一下我吗?”

白维犹豫了一下,轻轻弯下腰,伸出手,想要整理一下她耳边鬓角的乱发,动作缓慢的如同学着给小女孩扎羊角辫一样小心,但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握着刀柄,随时会将它往下压下去,了结她的性命。

无声里,似乎表达出了千万种的情绪,什么都不用说,都已经来不及。

龙雀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然后一只手抬起,尖锐的指尖挖开血肉骨头,刺穿了弯下腰的人影,胸膛间突兀的空掉了一块。

白维楞了一下,随后眸子溢出大量的鲜红,样貌狰狞,狂暴的漆黑气息如同爆发的火山般喷涌而出,而后猛地回收,想要修补这部分的空缺,可惜没有机会,也无能为力,他的表情狰狞无比,用力的将刀压下去,兵器贯穿了龙雀的胸膛,但她收缩了肌肉,肋骨也并拢着夹住了兵器,让它没办法绞烂她的内里。

她用力的抱着他,两人明明是在互相拼命的要杀死彼此,却在最后一刻拥抱着如同最亲密的家人,知道即将分离,所以紧紧相拥着不愿分开。

白维先一步松开手,或者说,是那漆黑的气息先一步崩溃了,它放弃了,想要逃出去,却无从逃避,只能疯狂的尖叫着咆哮着,最后虚弱的萎靡着垂死着,它停留在白维空空荡荡的左侧胸口,留下了残破的黑色蜘蛛网。

唯龙的炁流失着。

无可避免的死亡正在到来。

白维的四肢无力的垂下,脑袋低下,下巴轻轻抵住了死死抱着他的龙雀的额头。

这样近的距离,反而看不清彼此的面庞,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雨快停了,天快亮了,但时间不会停驻等待,不会焦急来访。

“真遗憾。”

他留下最后一句话,然后眼里的光芒迅速的熄灭了。

平凡的人走完了一辈子的路程,死在了黎明前。

龙雀嘶哑的哭:“骗子……”

第六百二十九章 所起所终

爱说谎的平凡者被埋入了坟墓里。

带着他的不甘平凡、漫长苦痛和谜一般的过去。

龙雀站在墓前,仰起头,大口饮酒,烈酒浇愁。

到最后,她都没能知道他究竟是在想的是什么。

所以后半生,她一直都在追逐那个影子,已经逝去的影子,已经不存在却仿佛随处可见的影子。

他终究还是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些什么,也改变了一些人。

口口声声说着不甘平凡,可他已经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他只是太贪心,只是不满足,目光看的太远,所以脚下的路都觉得太碍眼。

龙雀看着坟墓,闭上眼睛,思绪飘回到了还是小女孩的那个酷寒冬日。

儿时,父亲独自抚养她长大,这真的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而她现在也明白自己的父亲不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而是一个软弱可欺的性子。

他曾经也是有钱人,也是地主,也是高高在上的人,但很快就变了天,很快他就什么不剩下,成了普通人之后,他还能留下什么呢?

他根本没有什么一腔孤勇,独自一人,浑个温饱都无比困难。

他知道那个冬天已经没办法熬过去了,家里没有半点余粮,最多还能熬出几碗粥。

于是他死了。

他抱着自己哭个不停说着‘对不起’,不是因为他已经做了的事,而是因为他将要做的事,对此他感到愧疚,他太过软弱,他不想承担。

在那个冬夜里,他死了……龙雀亲眼所见,他啊,是自尽的。

所以仇人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所以师傅的谎言,她一早就看穿了。

……什么杀你父亲的是我

……什么害的你家破人亡的是我

……对我来说,真正的亲人,只有父亲,其他的谁,根本毫无印象

……即便是父亲,他最终也把自己丢掉了。

……他不愿意继续承受现实的苦痛和压力,所以抛下自己一个人死了,甚至没胆量让女儿死在自己之前,独自一个人丢下她先走了。

她一直都知道,一直都没说,她不敢说,因为害怕,因为不安。

她害怕又一次被师傅丢弃抛下,她想要始终留在可以依靠的人身边。

她听话,也愿意一直听话下去,什么事都可以答应,让她去屠龙便屠龙。

龙雀是个纯粹的性格,爱恨对她都很简单。

白维的死对她是无法解开的心结,也是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往,更是让她余生都难以得出答案的困惑。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去找寻和了解师傅的过去,试图拼凑和还原他的过往,找寻他留下的痕迹和碎片。

过了很久,又是一年冬日,大雪覆盖。

她来到了祭拜的坟墓前,摘下兜帽,清风吹起她的头发。

一头雪白长发。

一张如同少女般年轻容颜,唯余眼角透着疲惫,目光满是沧桑。

她席地坐下,豪迈饮酒,喝一口酒,对着坟前洒落一些,像是和人对饮。

“好多年了过去,我想,我终于可以再来见你一面。”

“师傅当年为何要寻死,我一直不明白,为了解开这个困惑,我走了很远的路,我找了很久的回答,我寻找了无数的佐证……”

“我想廞已经找到了答案。”

“师傅不愧是个行骗天下的人,想要揭穿你的骗局,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的地方,我也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不知道师傅能分得清吗?”

“还是从过去开始说起吧……其实最初的开始,还是来自于龙。”

“我查到了过去自己家族的一些事,虽然都被您杀了灭了,但也有几脉存活。”

“师傅在这里也说谎了,你其实从来没赶尽杀绝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我的理由……如果您还活着,一定会说‘斩草除根多没意思,留着一条命等他犯贱作恶再把他收拾了才能获得更多的愉悦,可持续性发展的人性本恶’……然而事实上,他们都活着,能自力更生后,都活的很好,不能自力更生的早就死了。”

“我从他们这儿知道了一些事,找到了一些痕迹……我的家族试图通过去创造出龙,他们要孵化龙,想要得到超凡的力量。”

“狗头龙是被创造的实验品,却不是唯一的对象。”

“我想他们也不知道,在那次祭祀中,他们创造出了最为可怕的一种东西……”

“唯龙。”

“师傅说自己是唯龙,但这不对……您不是唯龙,但您的存在,让唯龙诞生了。”

“龙是力量的化身,人心的深不见底也是一种力量,憎恶痛恨也是力量。”

“师傅也说了,唯龙的诞生来自于人心。”

“在那场祭祀的仪式里,‘唯龙’诞生了,师傅也得以存活也正是因为这个理由。”

“在之后的岁月里,师傅一边行走四方,一边想办法,行骗天下,断绝诸恶,以遏制唯龙的成长。”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师傅需要除掉唯龙,否则自己会被吞噬,或者被吞噬都是小事,因为它注定会成为无法控制的灾厄。”

“师傅需要一把刀,足以屠龙的刀。”

“我的名字是您取的,我叫做龙雀,是屠龙的宝刀。”

“在我十五岁那年,唯龙失控了,它脱离了师傅的控制,钻入坟墓里,掌控了我父亲死去的躯壳逃走,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师傅的有意为之,但它的逃走意味着时间不再多了。”

“锻造兵器,追杀唯龙。”

“师傅让我四处屠龙,找寻唯龙的下落不是根本,目标是为了减少龙的数量,逼迫它现身。”

“只要斩杀了唯龙控制的躯壳,它就一定会返回到师傅的身上。”

“从这点来说,唯龙就是师傅也没有错,它是从人心里诞生的,也是由您孕育出的恶念之极。”

“师傅让我斩杀你。”

“让我屠了唯龙,履行使命。”

“您说了一堆话,试图激怒我,激发我的斗志。”

“您想要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恶人,一个疯子,一个狂徒,一个苦心筹谋的复仇者和阴谋家。”

“可我一早就知道,杀死父亲的不是师傅,是他抛下了我不管,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去憎恨师傅。”

“我本来就是师傅手里的一把刀,我也不在意自己过去来自于哪里,更何况,那些人真的死有余辜。”

“那些话真假都有,或许师傅是真的不甘心吧,如果不是自身平凡弱小又怎么会落入这种境地?”

“又或许,是因为唯龙附体带来的变化,翻出了每个人内心深处都有恶念。”

“可是师傅,你知道我的恶念是什么吗?”

她抬起眼睛,凝视着坟墓,眸子泛红。

“你是个骗子,欺骗了所有人,把自己伪装的恰到好处,却又做着三流表演让人一眼看穿!”

“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原谅任何独自抛下我的人。”

她愤怒了发泄了几秒,把想说的话都吼了出来,然后丢下空掉的酒瓶。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我的使命也该结束了,龙已经没有了,或许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龙的出现,它将成为历史记忆的一部分消失,又或者成为传说的一部分永恒消散。”

“人的时代会到来,就和师傅所期盼的那样。”

“屠龙者终成龙,我就是世间最后的龙。”

“属于人的时代,没有预留给我的位置。”

她凝视着坟墓,沧桑而疲惫的一笑,拔出她第一眼就不喜却陪伴最久的汉刀,平静的横置于脖子前方。

“不等了。”

鲜血割喉,龙归天地。

……

斗转星移,多年后有个青年来到了这里,他看到了孤零零的坟墓,尸骨,还有一把坟前的刀。

他收敛了尸骨,葬在墓旁,也带走了这把残破的旧刀,他需要这把刀,因为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

这把随着他度过漫长岁月,帮助他开辟斩妖除魔建功立业,青年成了初代卧虎,这把刀终于有了名字。

又过了数百年后,在一间小村子里,有个叫小男孩呱呱落地,取名白维。

因果循环,有所起,亦有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