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填非常简单 第399章

作者:苹果味咖啡

慕容接过白维抛来的东西,浅浅尝了一下:“这个是……”

“你知道?”

“知道,你听说过庄周梦蝶?”

“很有名的典故。”

“这就是庄周梦蝶的梦境粉。”慕容说:“有钱也买不到的极品,它可让人做一场美梦。”

“所以不是毒而是药?”

“多少人在梦里才能求得安心,它的珍贵程度可比琼浆玉露。”慕容女遗憾:“难得大梦一场,居然被你叫醒了,真是暴殄天物,这才刚刚开始呢。”

白维道:“纳兰清淑给你们用这个,大抵不是出于好心。”

“你不是什么都没吃么?为什么不拦着她?”慕容女反问。

“我刚刚在冥想。”白维随口解释。

慕容走近,用鼻子嗅了嗅,肯定的说:“这个味道是说谎的味道。”

白维:“什么测谎仪鼻子?”

“说起来你或许不信,我自有本事识破对错虚妄,即便你不是真人。”慕容女坐回了吊床上:“实际上你是对她不闻不问了,任其离开,这时候叫醒大家有什么用?不如让我美梦一场,明天醒来再说。”

白维摇头:“这可不行。”

“为什么?”

“我在这儿纠结,你们在美梦里享受?岂有此理。”白维理直气壮:“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能一起做美梦,你们也别想做美梦,一起愉快坐牢得了。”

“……你这人性格真恶劣啊。”慕容被惊扰了美梦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她躺了回去:“我睡了,或许还能找找感觉,继承一下梦里的小岛别墅。”

“你真的不管?”

“管不了,没这个能力知道吗?”

慕容侧着身,表情放松但语气严肃:“我说过了,十里就是极限,谁进去,后果不论,生死自负。”

朝露宽慰道:“她是毕方,或许不惧阴火,应该有把握能回来,或许等天亮后,她就会回来了……她是要复国的,总不会在这里选择毫无意义的赴死吧?”

慕容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这么想是合理的,似乎也只能这么想了。

白维眺望青阳城,不由得产生质疑,真的有这么简单?

如果真的有把握,又何必非得把五年压缩到三年,又非得计划的如此周祥。

明明可以选择带着家臣重返青阳城,却选择跟着自己一行人来到此地。

的确是解释不通的,但也仅此而已,自己本就没进城打算,这些变数不在预计之内。

“我觉得不是……”

突兀的反对声响起,是严语冰。

小蛇姬软糯里有着坚持的声音回响:“她或许真的是去赴死的呢。”

白维问:“为什么这么想?”

她断断续续的说出了有些伤人的实话:“在这里一行人里,没有谁真正在意她的生死吧?如果要死,就安安静静的死,不给人添麻烦……换成我,就会这么做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亡国公主

青阳城中,空中下着雨。

青蓝色的雨水,是毕方的火焰,性质却又截然不同。

生转死,阳转阴。

阴火飘摇,如同萤火虫大小的火雨洋洋洒洒,落在一片燃烧成焦土的城里城外。

路上十里,纳兰清淑走的不紧不慢。

寻常妖族走进来,很快就会引发亡魂的察觉,不死的冤魂会怀抱着怨憎给予这群来者一个热情似火的拥抱,将它们变成自己的同类,亦或者,化作地上的一捧黄沙。

这些飘散的阴火也一样,触碰到,哪怕是大妖也要被烧去一层皮,她行走在这里,身上点燃一层青色的毕方火,在火雨中行走,每靠近城池一分都能感受到死气怨气浓一些。

死灵之所,却也是她曾经的家。

人生的前十几年都是在这座城里度过的。

纳兰清淑的实际年龄并不如外表看上去这么幼小,她也已经十八岁了。

直到十四岁时都是按照人的身体慢慢成长,可随着妖力苏醒血脉激活,她被迫退缩回到了幼女的状态。

从身体来算,她还是个远不算上是萝莉的幼女,但从心智来算,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能力单独做出任何决策,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按照母亲的一员,她把骨灰带到了青阳城。

纳兰镜怀的遗愿,是让自己的骨灰洒在青阳城外。

她说谎了。

纳兰镜怀从未让她进城,因为她很清楚,如今青阳城的数十万鬼魂,绝非靠着她一己之力就能处理的,别说是她,哪怕是皇庭,哪怕是诸侯联手,也很难让亡魂归天,令痕迹消弭。

纳兰清淑执意要进城,是源自她自己的意愿。

手里怀抱着冰凉的骨灰坛,青花瓷器江南窑造。

纳兰镜怀是个江南女子,本该在那烟雨般的江南里,和某个路过的俊俏男子看对了眼,亲手做女红缝嫁衣,然后安安分分的守着小家过一辈子。

可她飘摇到了这遥远地方来,嫁给了毕方,生了个女儿,成了万妖国诸侯的贤内助。

代代纵横家入万妖国,均有各自缘由。

元天健是为了施展报复学以致用,如同龙归海虎还山。

王燃是深仇大恨,憎恨妖族,恨不得将其断根绝种,即便他知道,对个体的仇恨不该转嫁到对种族的仇恨上来,但仍是一条路走到黑。

纳兰镜怀不一样,偌大万妖国,几乎没有谁知道她为什么来这儿,争个首位女鬼谷子的名号?

若是真有这念头,她不该嫁人生女,将全部精力用在经营自身才是。

元天健给予纳兰镜怀的评语是‘慧极必伤’,天生身子骨弱,天生注定早夭,她又不是一个争破头的性格,本不该来此地,更不该学纵横术。

纳兰清淑曾经听母亲偶然说过一些话,都不是直指人心的道理,而是一些琐碎小事。

如今回想,纳兰镜怀赴万妖国的理由,就在这些她偶尔会念起的过往小事之中。

母亲怀念的是江南是家乡,那不是什么苦寒之地,也不会到了冬日就让她隐疾发作,江南总归能见到些许雪景,但也是惬意的小雪皑皑,哪里和万妖国北方这般,一阵风吹起便冷的彻骨。

纳兰清淑耳畔仿佛回响起了母亲念旧的那些话。

总是施行严厉教育的母亲,唯有在这时候才会流露出少许的慈爱之色,乐意给她说说她从未见过的风景,从未了解过的传统,不知是对她寄托了几分继承的期许,还是单纯不希望她忘掉自己内心的那个江南。

而这份慈爱也在国破家亡后再无留存几分。

她走过残破的城门残垣,望着这幅曾经繁华无比的主干道,对母亲说的那些话更加理解深刻了几分,对陌生而熟悉的纳兰镜怀多了几分更加透彻的了解。

她有了这么一份畅想或者幻想。

曾几何时,在江南水乡,船家撑篙而过,穿过桥洞,而桥面上,手里提着香囊的姑娘遇上一名撑着伞走过烟雨朦胧的年轻诸侯,人面桃花相映红。

母亲怀念的或许不是那个江南,而是江南里遇到的人和事,以及那份美好的回忆。

至于到底是真是假,她也不清楚,只是留存这样的幻想。

母亲全然不像是纵横家,她学来的纵横术,大多是维持均衡,而不是打破平衡为自身谋取利益。

可母亲这么聪明的人,真的会为了一次相遇一次怦然心动而来到千里之外的动乱国家,并且付出一生?

寻常女子一生莫过于柴米油盐相夫教子,而母亲的一生做了远比这更多的事,即便她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

以往纳兰清淑是不信的。

可她由不得不产生这种推测,因为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又有一个来自明国的傻瓜,为了妖国公主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在万妖国这片泥潭里翻滚,被利用被欺骗。

可笑的又何止他一人?

朝露也同样可笑,既不能顺应本心抛下家国;又不能舍弃爱憎为国捐躯……两相矛盾。

当然,最可笑的还是自己。

“复国啊复国……”她伸出手,抚摸着焦化后被炙烤成温热的石头,轻轻一碰便风化消散:“只想着复国,可是哪怕复国了,哪里还有我的家呢?”

她回想起那貌合神离的团队,幽幽一叹,然后轻轻一笑。

其实和祂们待在一起的日子是轻松的,哪怕一路上有些吵闹和不安分。

随着了解逐渐深入,她发现每个人都藏着一些心思,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哪怕是普普通通干饭人的小蛇姬也总是时不时的语出惊人,然后装作一副天然的呆板模样。

也罢,都无所谓了……因为藏的最深的还是自己吧。

一心说着复国啊复国什么的,听都听烦了,伪装了好几年,差点连自己都信了。

不论是谁都把自己当做唯一的旗帜、希望甚至信仰来看待,在母亲走后,没有人能为自己分担这份压力,自己也必须装作和表演出足够的聪慧来,否则不谈被不被架空,到时候就连生死也由不得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将故事说下去,将计划推进下去。

至于成功率……原本以为它是不会超过三成的,现在居然还真的有了六七成的可能性。

意外总是接二连三,到了这一步,她发现自己已经可以撒手了。

计划已经开始推动,后继者也寻好,最终结果如何,纳兰清淑也已经不在意了。

失败了是时运不济或天命如此。

倘若是复国成功,然后呢?又能如何?

她的国已经毁掉了,她和白泽公主不一样,她是真的亡国了,亡了的东西,再重建,也回不到曾经的模样。

她站在主干道往前看,是在火雨中熠熠生辉的残破宫殿,回头看,是曾经一派繁华的都城主干。

它曾经的气派,完全不输五一广场。

可她所熟识所认识的那些,已经付之一炬。

早已永远永远的留在了这里,也留在了过去的记忆中。

她不渴望复国,渴望的复国的是那些并未失去全部的民众,她可以回应他们的期待,但绝不希望被这份心愿束缚成为象征与傀儡,所以她要挣脱,就像此刻一样。

纳兰清淑踩踏着温热的砖石,在阴火簇拥中走向最深处。

神态流露出孩童般的欢喜和轻松,在这里终于不需要再做任何的伪装。

“我回来了。”

“母亲,我们到家了。”

“父亲也在,我们可以团聚了。”

宫墙上,青蓝火焰的亡灵毕方展开翅膀,遮蔽天月,如父亲将孩子拥入怀中。

……

十里外,白维弹指一挥,一粒沙落在火雨里消失湮灭:“我想明白她敢去赴死的理由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卑鄙的明国人

纳兰清淑离开已经有了两个小时。

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白维弹指击沙,他想明白了,也没有那么复杂,或许跟自己一样。

家国已亡,当死则死。

不死反而不美。

“为什么?”朝露不理解,这里距离襄阳并不远,在这即将复国的关键时候,她非得去青阳城寻死?

“这和亡国复国无关,只是因为,她家在那里。”白维看向青阳城,继而收回目光:“走到这里,距离家乡十里,将心比心,换成你们自己,会舍得不回去吗?”

众人默然,直到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我野生的。”盘丝洞主说。

白维一脚把它踹进火雨里,它当即燃起来了,满地打滚。

朝露皱眉:“即便再想回去,也不该拿性命做赌注。”

白维摇头:“倘若世上已经没什么她在意的事了,为什么不能去?命是很重要,但有时候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全世界就一个人孤孤零零的活着,也会挺痛苦的。”

“她不是还有复国的事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