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落笔画羲
“纠察队第一个去的就是他家，杜尼亚莎和他男人都死了，死得好惨，收拾他们尸体的塔夏吐了好几次。没找到小尤里，以为被丢进河里去了。”
“杜尼亚莎是我们村最好看的姑娘，早该让他们躲起来的，唉....”
从村民的议论声大概能拼凑出前因后果了，但苏修还是朝小男孩看过去。
蓬头垢面，脸上湿漉漉脏兮兮，但那双稚嫩的脸蛋却镶嵌着一双满怀汹涌仇恨的眸子。
“孩子，你认识他？”
男孩拼命地点头，咬破嘴唇道：“化作灰我也认得，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闯进了我家，刺死了我爸爸，然后把我妈妈.....把我妈妈污辱了，把我爸妈的尸体都，我藏起来，都都看见了，都....呜哇哇哇....”
“原来如此。”
苏修平静地点头，接着刀光快如闪电，插入纠察队的胯下。
“唔！呜呜呜呜呜！！”
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的剧痛淹没了纠察队，他睁大眼珠，侧倒在地上。
苏修将匕首递给尤里，淡淡道：
“向做下如此暴行的侵略者进行复仇，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神圣权力，给你，孩子。”
尤里望着苏修英俊冰冷的面庞，重重地点头，然后拿起匕首，扑到地上，对垂死的纠察队发了疯似的捅刺。
“啊啊啊啊啊！！！！”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男孩状似疯魔，但目睹这一切的人心中只有悲哀。
在尤里发泄完后，地上那摊玩意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样子了。
浑身浴血的尤里站了起来。
苏修把其他吓疯了的纠察队踹到，说：“还有人要复仇的么？机会就在面前。”
一阵沉默后，几个村民举手了，他们上前对纠察队拳打脚踢，将两个当场打死，另外两个重伤濒死。
没有动刀子，估计只是被抢了东西，还没有什么血海深仇。
等村民们复仇完毕，苏修拍拍手道：“看吧，杀死侵略者，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不是么？”
这次回应苏修的眼神不再是警惕的了，沾染了仇人的血，这个村子的人心态发生了剧烈的改变，仿佛......没什么好怕的。
“你们感......整合运动究竟想要什么？”
村老缓缓来到苏修面前，叹了口气，问道。
“整合运动反抗乌萨斯帝国的残暴统治，我们在造反！你们的村子，可以选择加入到我们的阵营中来，我们来保护你们的村子不受侵害！当然，也可以不加入，我们不是乌萨斯帝国，不会强迫你们的。但无论加入与否，这次你们被抢劫走的物资都送还给你们。”
随着苏修话音落下，整合运动将粮食搬了过来，还主动送进了村中的粮仓，见到整合运动如此做派，即便是对感染者最有意见的村民也闭嘴了，转而改变态度，千恩万谢起来。
说到底他们本来就和感染者没什么矛盾，都是暴政下喘息的蝼蚁，何苦相互为难呢？
统治者的愚弄让他们对感染者充满敌意和歧视，但这份认知是如此浅薄和可笑，只需要一点点的动摇，就会轰然崩塌。
然后他们会意识到，感染者和自己都是一样的，他们是站在同一阵营的同胞，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上面的人。
当然，这都是润物细无声的影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唉，我们还有选择么？”
村老看了一眼死在地上的纠察队尸体，说道。
“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是留给有余裕的人的，在这片雪原上生存的人要想活着，活得像一个人，就只有一条路可走。”
苏修从怀里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村老。
“这是......”
“我们的纲领和目标，别苦着一张脸了，把你们村子识字的人都找来，一个个都读一遍上面的内容。看完之后，你们会对我们有不同的看法，整合运动不是匪帮，不是旋起旋灭的起义军，而是注定要覆灭这腐朽旧秩序的天命之人！”
村老不以为然地收下了宣传册，然后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要怎么保护我们的村子？”
“你也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但是会留下一些人手，帮助你们进行生产、识字、学习，不用担心敌人的威胁，加入到我们的阵营来，我们的情报系统将畅通无阻，罗织整个北地，纠察队的渣滓来多少死多少，连靠近村子都做不到。即便是小规模的正规军，也不是不能战胜。难道乌萨斯帝国还会出动大队？”
老者仍然叹气，他不是很能相信苏修的话，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选择相信整合运动，否则这个村子的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而且即便他现在说不同意，村子里的人也不会站在这边了。
品尝过压迫者的血，无产者要如何放下武器？
“好了，今天我们都会在这里过夜，具体的安排可以详谈，找我们的.....领袖塔露拉！”
苏修忽然发觉自己好像表现过度了，侧头看了看一直都在低眉沉思的白发少女，说道。
村民们睁大眼睛，好似在说“原来你不是整合运动的领袖”？
苏修都这么强了，那在他之上的整合领袖又是何等的出色？
迎着众人的视线，塔露拉摇摇头：“不，整合运动没有领袖，我也只是感染....”
“不，塔露拉，你就是整合运动的领袖！”
苏修高声道。
没有人比他有资格说这话了，因为他是整合运动的国家意志，苏修钦定塔露拉是最高领袖，那她就是！
德拉克少女不再反驳。
“先.....先生。”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浑身被鲜血淋透的尤里说道：
“能让我加入整合运动吗？我想和你们一样杀黑虫子。”
“当然可以。”
“可是，我不是感染者.....”
“哈哈。”
苏修笑了两声，对众人道：“那又何妨？整合运动不是只容纳感染者的反抗组织！我们是泰拉大地之上，所有无产者的保护者！穷人的庇佑者！不管你是农民、工人、铁匠、教师，无论感染者还是非感染者，都可以加入到我们的队伍当中！在这里，没有歧视没有偏见，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战友！”
第十四章 科西切是谁?
当天，整合运动的队伍久违地进入到了村庄中过夜。
失而复得的粮食令村民喜出望外，他们知道是谁帮自己拿回了粮食，于是毫不吝啬地拿出了很多食物，在当晚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整合运动的所有人享用。
在雪原上漂泊的感染者们从未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他们和村民聚在同一团篝火旁，唱歌，跳舞，拼酒，吃着被烤软了的面包，喝着香浓的玉米土豆汤。等会儿还能住进房屋中，而不是饱受风吹雨淋。
“.....是这样的，在村子里需要常驻一个教导整合主义的，我把瓦利亚派来，那小伙子是城里人，理论学的比较扎实，以前还是中学教师。另外需要一个民兵教官，对村中的年轻人进行基础的军事训练，纵然有整合运动，你们也得自己掌握力量，如果有想要加入整合运动的人，可以在他那里报名......暂时就这么多了，情报？情报不必担心，不过还是交给瓦利亚吧，没关系没关系，肯定没事的，你放心好了。就这样.......”
结束了对村中事务的安排，苏修推开宴会外围的屋子房门，这里是留给整合运动的领袖的。
在烛灯旁边，阿丽娜正在翻看书籍，桌子上还有冒热气的食物。
“修，你饿了吗？”
“恩，正好饿了。”
其实并没有，自从升格以后，苏修就是货真价实的革命超人，不用睡觉不用吃饭甚至不用排泄，着实离谱。
升格之后苏修的生命形态究竟是怎么的？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现在所待的身躯不过是国家意志的化身罢了，勉强还是能活的像个人的。
端起餐盘一边细嚼慢咽地进餐，苏修一边问道：“塔露拉呢？”
“她也在和村子里的人交涉，还没回来。”
于是苏修闷头吃东西，其实说实话，和他穿越前的吃食比起来，味道很差，哪怕是村民用心烹饪的。
但苏修依旧吃掉了，因为这样他会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非某个......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东西。
“吱呀——”
塔露拉走了进来，自然地坐到苏修旁边，端起她自己的那份食物。
对于他们三人来说，这样的共同相处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几乎每晚都会坐在一起聊天，熟到不能再熟。
“今天我们建立了第一个据点，恩，现在还不能叫做根据地，等这里的人都接受过整合主义思想的洗礼，完成从无产者到无产阶级战士的觉醒后，才能算作我们的根据地。之后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周围的村庄都发展成我们的据点。”
少女刚一坐下，苏修就开始说话了。
这是属于整合运动三元老的每晚路线谈话，以往塔露拉都是积极发言，但今晚却只有苏修一个人的声音。
“塔露拉，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整合运动的领袖摇摇头：“我一直在想，你白天所做的事。”
“哦，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如何把那些敌视感染者的村庄转化为我们的根据地，让其上的村民成为整合运动的支持者。我说过很简单的，以你的聪慧肯定能掌握。”
苏修拍了拍手说道：“其实很简单，紧抓关键点，要让人们知道，我和他们是一起的，我们能为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更光明的未来。感染者和普通的人民一样，都是被上位者迫害剥削的对象，我们是朋友，而他们是敌人。”
“我们.....与他们？”
塔露拉抬起头来，缓缓道：
“但你不仅如此，修，你用利益来团结属下，然后用恐惧威慑他们，那些村民，散播了仇恨和怒火。”
气氛有些不对。
苏修眼帘微垂：“不然呢，亲爱的塔露拉，我不散播仇恨，难道传播爱吗？”
“你使用了手段，叫做威逼利诱。”
“本质上，的确如此。”
“.........”
塔露拉沉默，然后用水雾弥漫的眸子看着苏修：
“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对不对？在纠察队来到这个村子之前。”
“我不知道。”
“你在说谎。”
“好吧，我知道。”
“所以你纵容纠察队犯下恶行。”
“这话说的不对，我主观和客观上都没有任何错误，我们不是超人，拯救不了所有人。我只能看到他们的行军路线，难道每一支纠察队都要我们去拦截吗？那我们的队伍会在这样频繁的冲突中损失殆尽！”
“但我们连眼前的人都拯救不了，怎么拯救乌萨斯，拯救泰拉？！”
“量力而行吧，我亲爱的塔露拉，革命需要鲜血牺牲，也应有取舍无奈。”
“这是不对的。”
塔露拉说道：“革命不该如此。”
“不然呢，亲爱的塔露拉，你以为革命是什么？”
苏修的语气不由重了些：“是诗情画意么？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听说是整合运动，百姓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像上流社会举办的沙龙那样，向别人介绍完整合主义，立刻收获满堂的喝彩，大家纷纷叫好，为你送上鲜花和祝福？”
“我从没这么想过......”
“我亲爱的塔露拉！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没有含情脉脉，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活动，我们从事的将是最为暴力凶残的社会行动，是要流血的！作为革命者，应当比任何人都要凶狠冷酷。”
苏修有些痛心疾首，他万万没想到塔露拉竟然会跟自己在路线上发生冲突。
这个不正之风必须修正了！
“我从没反对过武装斗争！但对于人民，不应该用这样......这样的手段来争取，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也能够让他们接受整合主义。”
苏修缓缓地摇头，道：“不，亲爱的塔露拉，不是这样的。《整合宣言》不是万能的福音书。它只是工具。在这里的人民，他们看不到那么远，不要认为每个人都如你一般高尚坚强，人民只想吃饱饭。谁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衣，他们就为谁的理念献出生命，而整合主义.....不能当饭吃。”
“我们先得让他们吃饱饭，再谈主义的事。因为吃饭这道理，比天大！理想主义者总是少数，整合主义是吸引理想主义者的灯塔，也是将人改造成理想主义者的火种。但在目前，请让我们着眼于现实，考虑如何活下去吧。”
塔露拉咬着下唇，还想说些什么，阿丽娜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塔露拉，你听我说。在这些日子里，我一直都在队伍里看着，和很多同胞有过交谈，大多人其实并不知晓整合主义的理论，对他们来说，整合主义就是打倒地主贵族，让自己能少交税多吃饭的东西。修.....他说得对。”
三人团体的好处就在于结构的稳定性，当任意两人出现矛盾冲突时，另外一人总能适时地终结冲突，而阿丽娜一直都充当润滑剂的角色。
温柔的埃拉菲亚少女低垂眉宇，说道：“每次打扫战场，看到被烧焦的尸体，我都想着怎么也不可能会习惯这样的景象啊，但在今天，看到修处决乌萨斯纠察队的时候，我却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就该如此。尤里.....那个加入我们的小男孩，之前我照顾他刚刚睡着，他小小的身子抖索着，一直在做噩梦，嘴里喊爸爸妈妈，后来又说杀了你们，全部杀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小的孩子遭遇了那种事，有谁能去指责他？又有谁能安慰他？”
阿丽娜的柔声细语比最锐利的长剑还要锋利，瞬间破了塔露拉的防御。
白发少女羞愧地低头：“抱歉，我也知道修的做法可能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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