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色蔚蓝
黑铁严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等级制度必然不是绝对正确的。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甚至可以说是在几乎全部的情况下，它是相对正确的。
“颠覆之人是极其稀少的个例，我不能让‘个例’成为群众眼中的‘真相’。”
“尤其是你黑铁一辉作为黑铁家宗家子嗣，你受到的关注远比你自己所想的要多，对社会造成的影响远比你自己所想的更加严重。”
“所以我才会对你说，并且现在我依旧要对你说。”
“反正你什么都做不到，那就什么也别做。”
“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因你而死。”
黑铁严的行为一直是存在着‘道理’的。
他绝对不是个好人，所作所为也绝对不能算是正确的。
但是，他错了吗？
这个问题徘徊在一辉的心里。
这是一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了解黑铁严这个人。
为了完成黑铁家代代相传的职责，将不可动摇的铁则施加在自己以及家人甚至是其他人的身上。
这就是一辉的父亲，被称作‘铁血’的魔法骑士。
他所描绘的，是对大多数人有益的方案。
不做过多的非分之想、安守本分，这是绝大多数人类获得幸福的生活方式。
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一辉那样，拥有足以摆脱自身‘无能’的才能。
黑铁严作为一辉的亲生父亲，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这个儿子的才能。
一辉在剑术方面的才能可以说是千百年难得一见，那是真正足以凭借一人之力推动世界此道发展的极致才华。
但可惜的是，他生不逢时。
如今世界的主流方向是伐刀者，如今的一切结构秩序全都是围绕着这个不受控制的超人群体所构建的。
而在这个群体中，一辉的标签就是名副其实的‘废物’。
被一个‘废物’超越，不管是羡慕也好、嫉妒也罢，这个事实就特别容易勾起人的情绪。
凡人没有把情绪付诸行动的力量，除非数量众多否则不会对秩序造成冲击。
但超人不一样，拥有力量的伐刀者哪怕只有一个，对秩序的威胁也是巨大的。
这也许就是超凡社会的悲哀了。
维持这脆弱而又安稳的秩序，就是‘铁血’黑铁严自始至终的唯一正义。
“所、所以，父亲并不是因为我会成为家族的耻辱，才叫我什么都别做的吗？”
“当然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什么‘废物’和‘耻辱’放在心上，那根本不重要。”
听完黑铁严的话，一辉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
他能从父亲的话中听出坚定不移的信念与意志，甚至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反驳父亲的话。
就连这其中的受害者，连这个所谓秩序的牺牲者，连一辉本人在听过黑铁严的描述后也不得不承认。
他没办法说出‘这个人是错误的’这句话。
因为换做是一辉，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也不能做的比黑铁严更加出色。
但是…
这个结果你让他如何接受呢？
一句‘啊，是。’就完全放弃掉一直以来的努力吗？
一辉不知道，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了。
第293章 你想过为什么没有？
这已经是一辉和黑铁严之间第三次陷入沉默了。
第一次是平淡，第二次是紧张，而这第三次则是沉重。
不过，沉重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黑铁严似乎是也明白，想要让一辉立刻接受自己的理念不太现实，换成任何一人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从小到大十多年的努力。
所以，他主动结束了这次父子之间的对话。
在一辉离开的最后，给他留下了一句话作为此次谈话的结束。
“一辉，如果你想通了的话，那就放弃成为伐刀者、放弃魔法骑士这条路吧。”
随后，浑浑噩噩的一辉就这么在黑铁严的安排下，久违的重新住在了黑铁本家中。
经过数日内心的挣扎后，勉强打起一丝精神的他才终于动身返回了破军学园。
……
云天看着面前精神萎靡的一辉，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一辉还是太年轻了，经历和见识太少才会出现这种被人忽悠的情况。
伸手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把一杯递给一辉之后，云天才开口说道：
“这不是挺好吗？”
“听你刚才的描述，你父亲不是说了认同你这个儿子吗？”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
“如今愿望已经达成了，当然是皆大欢喜，不是吗？”
“诶？！”一辉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着云天。
出于信任以及内心中的迷茫和不知所措，一辉把他和黑铁严之间的对话毫无保留的讲给了云天。
他以为云天会出声安慰自己，或是像曾经那样为他劈开迷雾指明前进的方向。
然而，云天的态度却是…皆大欢喜？？？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是皆大欢…喜…？”
可是一辉的怒吼刚一出口，还没半句话自己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云天说的是事实。
一直以来一辉用于鞭策自己的理由不就是希望父亲能够认同自己吗？
现在虽然过程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结果却一致了啊。
“对吧，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吧？”
“只要你现在辍学回到黑铁家，那你就会变回黑铁家宗家子嗣。”
“除了魔法骑士这条路之外，在极东这个地方权势滔天的黑铁家可以为你铺垫出任何一条你想要的路。”
“甚至作为放弃魔法骑士的代价，你父亲估计都会允许你成为剑术家，你仍然可以一展拳脚。”
“像你憧憬的绫辻海斗大师那样，开一家道场也不错？”
云天话中描绘的，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梦寐以求的生活了。
除了特定的一条路不让选，其余的人生可以肆意挥霍。
要身份有身份、要金钱有金钱、甚至对一辉而言还算是要妹子有妹子。
这妥妥的人生赢家模版啊。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结束掉这长达十几年的‘叛逆期’，回到父亲身边做一个乖孩子尽孝。
多美好的人生啊？
可是…
“…可是。”一辉迟疑着、迷茫着。
在内心的深处，隐约之间他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而云天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云天脸上嘲讽的笑容越来越浓郁，描绘的景象也越来越美好。
“没什么可是的，这是你努力的结果啊。”
“正是因为你现在的强大，才能换到这次机会。”
“最重要的是，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回到黑铁家以后会再被人瞧不起。”
“别说是你的父亲已经发话认可你了，单就是凭借着你如今的实力也足以让那些嘲讽你是‘废物’的跳梁小丑们闭嘴。”
“没有人能再次瞧不起你，‘无冕剑王’的称号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说到这里，云天先是停顿了一下，在观察过一辉的表情以后他才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而且，珠雫跟你的关系很好对吧。”
“按照现在黑铁家的情况，你父亲之后的接班人十有八九就是珠雫了。”
“等到珠雫成为了黑铁家家主之后，那就更没人能束缚的了你了。”
“以珠雫对你的态度，你未来的生活绝对会是舒舒服服的，甚至就连魔法骑士之路你也能在那时候重新拾起。”
“有什么不好吗？”
“你十几年间苦苦追求不得的亲情如今唾手可得。”
“这不是你的愿望吗？为什么要犹豫？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你会迷茫？”
“我…”一辉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云天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幸福美满的人生如今就摆在了他的面前。
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一直以来的梦想也即将达成。
珠雫不用再为他担心，过去的苦难人生将不复存在。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美好…
“…。不对…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这样不对…可、可是…”
一辉再一次沉默了，他始终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又无法找到原因。
明明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明明这个结局是那么的完美。
“但你就是不甘心，对吧。”
云天笑了。
这次不再是嘲讽的笑容，而是恢复成了他一贯挂在脸上的微笑。
一辉的表现还算让他满意。
哪怕再迷茫、再动摇，面对诱惑他在内心深处也始终保留了那最后的一丝坚持。
不打算再逗他的，云天喝了一口杯中的水，然后对一辉问了一个问题。
“一辉，你觉得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
“换句话说就是，你觉得黑铁严是一个大公无私、舍己为人、全心全意为他人着想的伟大之人吗？”
云天看着一辉，他知道这个问题难不住一辉。
虽然一辉跟黑铁严只见了这么一面，但是在他那如同照妖镜一般的异常洞察力之下，仅仅这一面就足以让他了解黑铁严这个人了。
“…应该不算。”一辉再三犹豫之后，最终还是遵循本心做出了回答。
不过，就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