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银白的天空
“特鲁伊刚才的话你听到了吧。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愿意跟随在我身边的人。令我有点吃惊呢。”
“……”
“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呢？是昨晚没休息好吗？”
“……”
“玛德琳姐姐？好好休息应该是你的信条啊。只有充分的睡眠和饮食才能更加灵活的思考，这不是你从学生时代学习到的事情吗？”
坐在刻尔身边的是玛德琳。
她此时脸色阴沉不定，恐怕她此时的内心也宛如无尽之海的惊涛骇浪吧。
不过刻尔也不了解玛德琳在沉思些什么，所以他只能是以朋友的态度与她打个招呼。
两人都不知道的是，今天清晨的这段谈话，将会成为高塔倒塌的基石之一。
第一百零六话 早上的算计像是纳豆一样粘稠讨厌
“刻尔，我想不到你真的会指导特鲁伊。我看来，那个少年的才能和我们是不一样的吧。”
“姐姐，他从三年前就一直跟过来直到现在，他能活下来，就已经和普通人不一样了。”
“比普通人强一点，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你应该懂的，刻尔。凯伊那种程度是比普通人强一点，但唯独我们四个是不一样的。”
“嗯……是啊。除了特鲁伊，也只有卡洛尔和圣女大人和我一起奋战了四年。所以特鲁伊真的很不容易，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但接下来会很艰难吧。我们从魔族领地被压回来，回到了这座威斯瓦兹里。而且我能感觉到，最近的魔军进攻力度在逐渐加强。然后你……”
玛德琳没有说完后半句，她指的是刻尔变弱的事情。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
“总之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相信我。”刻尔苦笑了一下，朝不远处的特鲁伊喊道：“特鲁伊，腰板站直了！真累了就好好休息，训练的时候姿势一定要标准！”
“是——”
特鲁伊慌忙调整自己的身体，继续卖力地挥动着铁锤。
“玛德琳姐姐，本来应该是我开导你的才对。一个魔法师大清早的来到操练场，脸色还这么难看，是因为圣女大人不在感到寂寞了吗？”
“唉，”玛德琳叹了口气：“有一点。更多的是因为其他事情，我也有很多私事需要考虑的。”
“战场上的事情？这个只能等法莲带着部队回来了。我也会继续精进武艺的。”
“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担心这个，而且我也不需要依靠你们。只要法莲把人带回来，依靠这座城堡守住防线是肯定可以的。”
不需要念咒语，如铁水一样粘稠的橙色光芒顺着手臂、手腕、指尖蜿蜒而上，在玛德琳张开的手上形成了一个炽热的火球。
勇者队伍里唯一的魔法师并非浪得虚名。在守城战里，玛德琳可以依靠少量的兵力挑战数倍、数十倍的敌人。只要有人能顶住城门口，玛德琳就有一定的胜算。
她的魔法轰炸与刻尔的斩首攻击，足以压制魔军的魔法师军团。
“那你在担心些什么呢？凯伊的事情吗。”
“而且也快入冬了，到了冬季，魔军的攻势也会缓慢停下来吧。”
“……是啊。一切等到冬天就好了。”
玛德琳回避了刻尔的问题，刻尔也很识趣地不再追问。两人认识了有两年有余，以年为单位的时间培养了两人的默契。
两人坐在操练场的一旁，两人一起看着特鲁伊在训练，倒像是一对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时间与凡俗杂事磨烂了人们的内心，留下的是坚韧的内核，还是虚空的稻草就只有自己知道。
“我不是练剑的，但也能看出特鲁伊和卡洛尔的不同。他应该也从军三年了吧，在武艺长进方面比不上你和卡洛尔。卡洛尔是个傻姑娘，特鲁伊是个比普通人强一点的普通人——但是他的确很认真，我们以前也是这样的呢。”
“我现在也是这样。”
“是吗……”
“变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去拯救王国了，而且王国现在也不需要我去拯救。”
即使魔军的攻击力度在逐渐增强，刻尔也可以断定两名勇者足以守住威斯瓦兹。因为魔军在投入兵力的同时，王国也不会坐以待毙，估计菲伦沃尔特出身的魔法军团会在明年春天到达这里吧。
王国不需要魔王死亡，他们只需要国内和平就行了。
“不对哦，刻尔。你和以前不一样。两年前的你是不会这样想的。认识到人生的无奈之处，才是人生真正的开始。”
“所以，姐姐，能拜托你照顾好卡洛尔吗？原谅我或许不能出席你们和凯伊的婚礼了。”
玛德琳还在笑着说刻尔认识到了人生的无奈，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凝固了。刻尔的发言在玛德琳的心中引起轩然大波。非要形容的话，类似于无尽之海深处的巨型海妖趁着乌黑的雷云，与英雄们的船队在相互搏斗。
“……凯伊不一定会和我们结婚……”
“嗯？凯伊这么大的贵族，不会嫌侧室多吧。”
“刻尔，虽然大家都明白贵族娶侧室是很正常的，但按照你和我的关系，说话就不要太难听了吧。我当然想要当正妻。”
既然在情感上没有那么喜欢凯伊，那么全力谋取地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却如同沼泽一样混沌，玛德琳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捞到什么好处。
“但是你不是同意法莲送特鲁伊回国，让把他送给喜欢男色的变态么。”
刻尔面无表情，玛德琳从他那宛如石头一样的侧颜猜不出刻尔在想什么。
“……那件事情我道歉。我以为一个普通的士兵，你很快就会失去兴趣的。重点还是你刚才说的话，让我照顾卡洛尔是什么意思？不能参加凯伊的婚礼又是什么意思？”
“其实我在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但缺乏实行条件。现在的话，这里有我没我也差不多，我可以想一下怎么实行了。”
刻尔没有明说，玛德琳已经明白了刻尔的意思。
“你想离开这里么。”
“嗯。”
“哈哈，说什么看我脸色难看，就跑过来找我聊天，原来说到底还是你有事情要商量。”
玛德琳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点笑容，刻尔的想法也给玛德琳带来了一丝丝光亮。
先不说凯伊爱上的人是谁，凯伊想要推翻现国王的想法就极具风险。我无论怎么做都很麻烦啊，支持凯伊，或者不支持凯伊都很麻烦。
支持凯伊，毫无疑问的，我会在凯伊失败的那一刻跟着一起被处刑。
不支持凯伊，那我又能怎么办？背负着巨大的风险一直在前线战斗，一点东西都捞不着，这不白费功夫吗？
本来国王不给勇者授勋就已经很反常了，那个垃圾国王在想些什么我完全搞不懂。在这场看不到硝烟的搏斗中，我应该怎么做呢？
真的可以一个人保持着中立姿态保持到底吗？
我对此表示怀疑。
到了现在，刻尔向玛德琳提出他想要逃跑的想法，这令玛德琳在黑暗中找到了希望。
在搏斗中失败，那逃跑就好。我本人是个厉害的魔法师，刻尔是个剑士，再带上卡洛尔的话，即使是在别的地方也能过的很好的。
刻尔的提议是黑夜中划过天际的流星，在广袤的黑暗中展示未来的光明。
“嗯，在这里战斗了四年，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相信凯伊以后也能接替我的位置吧。所以我在思考，是不是到了我就此消失的时候呢。”
“这种想法很正常。连年征战，艾尔斯这边的人很累了，魔军那边应该也很累了吧。真不知道魔王是怎么想的。”
确认了刻尔心中的意愿，玛德琳内心狂喜，一直低沉的语调也轻松上扬了不少，能明显感受到她内心的喜悦。
刻尔吃惊地瞄了眼突然间转变情绪的玛德琳，他搞不懂为什么玛德琳这么开心。
不过玛德琳开心也好，对于刻尔接下来要拜托她的事情会有利一点吧。
第一百零七话 那我呢？
朝阳在彰显着自己存在感。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早上的标志物不是闹钟的铃声，而是升起的太阳。操练场上开始有士兵出没，不用在夜间站岗的士兵们需要起来适当演练了。
“刻尔，接下来的事情，我们换个地方谈吧。”
“嗯。”刻尔答应了玛德琳，然后朝特鲁伊招呼道：“特鲁伊，可以了，过来吧！”
特鲁伊拿着锤子跑到刻尔身边，她头发上黏着汗珠，呼吸有点不畅，激烈运动过后的她像个真正的男孩子一样。
“回去洗把脸，待会陪我们出去吧。”
“去哪？”
“去野外找点早饭吃。对于远征来说，和大部队失散后，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也很重要。”
“嗯！我会努力的！”
特鲁伊干劲满满。在一旁的玛德琳稍感诧异。
接下来不是要聊逃跑的事情吗？为什么要带特鲁伊一起去？
可能是到了野外再找机会单独聊事情吧。
玛德琳如此说服自己。
最后，三个人用独特的姿态偷偷飞出了威斯瓦兹。刻尔抱着特鲁伊的腰，特鲁伊抱着玛德琳的腰，再由玛德琳带着一个铁锅出发了。其实按照玛德琳本来的想法，应该是刻尔抱着自己飞走的，但她实在是没办法抱着特鲁伊支撑足够的时间，战士与魔法师还是有区别的。
其实玛德琳本人也可以用风魔法悬空飞行，离地面一米多到两米跟着刻尔一起飞。不过这样既浪费魔力，速度也跟不上刻尔的最高速度，因此还是采用刻尔拉着人飞行的办法比较好。
威斯瓦兹南部的一片森林，间歇性的猛兽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刻尔将所有人放下，安排了每个人的工作分配，三个人分开，为了大家的早餐。
玛德琳是收集柴火、野菜，特鲁伊是收集水果，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打些小动物回来。
刻尔将一小片土地清理出来，搭建了一个小火堆。这次出行的目的主要不是吃，而是谈话，因此刻尔不打算自己亲自出马拖几头猪回来。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还是，玛德琳不大会做饭，这种事情还是让刻尔亲自操刀比较好。
火焰跳动着，铁锅里的野菜肉汤也好了。结果就是特鲁伊抓了只狼回来，还摘了种类不同、数量各异的水果。
其中，就由刻尔喜欢的苹果。
“干得好，特鲁伊！”
“诶嘿嘿。”
刻尔伸出了大拇指，特鲁伊回以高兴的傻笑。
平凡、无趣的早餐时光，玛德琳无法跑出有效话题，因为特鲁伊在场。因为总不能让一个普通士兵知道勇者想要逃跑吧？玛德琳思前想后，都找不到机会向刻尔寻味这件事情。然而令人没想到的是，刻尔率先向玛德琳提起了这件事情。
“那么姐姐有什么好办法呢，能够顺利逃走又不会惊王国的办法。”
“逃走？”
在一旁的特鲁伊端着碗，一脸不解地询问刻尔。同理，玛德琳也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刻尔要让特鲁伊知道。
难道是要让特鲁伊协助我们逃走吗？不过她一个士兵能干什么，还不如找圣女或者凯伊商量这件事情呢。
想是这么想，但其实玛德琳的脑子里已经有一个理由了，只不过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那时，刻尔是这么回答特鲁伊的疑问的。
“我打算离开这个威斯瓦兹了，你要跟着我一起来吗？参加军队三年时间，你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跟着刻尔哥哥一起走的话，从工作到找老婆，我都可以帮你哦。”
“可是，这里该怎么办？圣女大人、凯伊大人他们不会让你这么轻易走的吧？贵族大人们不会轻易放过逃兵的。”
“圣剑我会给凯伊用的。然后我们就往北飞吧，很多雇佣兵、冒险者驻扎在混乱之地那边，我们就在那边重新生活吧。”
特鲁伊楞了一下，思考片刻后，作出了相对比较保守的回答：“刻尔大人，这件事情还是慎重一点考虑比较好吧？其他勇者大人们都还在这里，我是不知道你家乡那边的人怎么样了，逃亡国外还是需要慎重一点的。”
“如果你需要时间考虑的话，那就好好思考吧。我已经作出决定了，你不需要顾虑到我。你有这个想法的话，甚至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往北边飞了。”
“嗯……刻尔大人已经想清楚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希望我能为您的旅途增加点乐趣，即使您决定离开前线，但您还是我的英雄大人。”特鲁伊喝了口热汤，给出了不错的评价：“好喝。”
被冷落的玛德琳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两个人，刚才特鲁伊和刻尔的谈话行云流水，完全没有玛德琳插话的余地。身为勇者队伍里的魔法师，玛德琳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刻尔会邀请特鲁伊逃跑。
刻尔这家伙是这么看重特鲁伊的吗？我还以为特鲁伊只是他临时起意的玩物而已……勇者训练一个天资平平的人有什么用？还不是用来满足自己指导他人的倨傲心……
刻尔对特鲁伊真的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感情么？
即使他认为特鲁伊是男的？
“刻尔……我这样问可能会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在众多士兵里挑选特鲁伊呢？”
在威斯瓦兹这么多士兵里，为什么你会选择让特鲁伊跟着自己一起逃走呢？
“因为就只有特鲁伊靠近我呀。”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玛德琳和刻尔都明白没有人愿意与刻尔成为亲密关系的原因，导致了刻尔在军中连朋友都没有几个。
在旅途的初期，刻尔作为救国的勇者是相当受人欢迎的，很多士兵们会挤在刻尔身边，让刻尔传授自己变强的秘诀，亦或者单纯是想和勇者打好交道。和恩人、救世主打好关系，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自从刻尔“贵族杀手”的名声传出来之后，就没人敢靠近刻尔了。因为即使是救世主，人们都不愿意和王国的贵族们作对。他们害怕勇者某一天会和王国敌对，如果自己和勇者关系密切的话，自己也会被卷入勇者与王国的斗争中去。
在玛德琳加入的时候，刻尔基本上不会和勇者之外的人交流接触，在玛德琳的潜意识里，刻尔是不会和普通人深入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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