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剑随着咆哮一起落下，正被这诡异‘身法’迷惑的左宣辽只得将剩下的短戟举在头顶，感觉到一股巨力从上而来。
以流水之势，以重剑之力，再加上泥土已被泡软，这股力量从左宣辽头顶蔓延到双足，让他如一颗钉子般扎进了地下，而一剑斩过，雷恩没有片刻停留，依旧被水流裹挟着向前。
“混蛋，回来！！”
左宣辽双眸布满血丝，扭头怒吼，却见刚才还沉重无比的剑客变得轻灵，他随波逐流，踏浪而行，身体伏下，轻灵的划过一个弧线。
砰！！
波涛被聚为一团，李若水却没有片刻得意，因为那人已提前跳出波涛，从自己左侧而来。
哒哒哒......
脚步轻快而密集，恰如催命的鼓点击打在李若水心头，或是零点五秒，或是零点一秒，反正水球刚刚在天空破碎，彻骨的寒意已经到了背后。
“低头！”
低喝传来，他想都不想就往前扑倒，但见朴实无华的黑色重剑迎面而来，擦着头皮飞向身后。
白愁出手了，他躲开波涛，刚停下脚步就预判出剑客的目标是谁。
那剑很快，快的任何人都反应不过来，可惜雷恩根本不是人！
天师的所谓术法也是源石技艺，只要调动能量就瞒不过雷恩的双眼，所以在重剑飞来的瞬间，他便提前足尖一垫，贴地飞扑。
唰——
几许黑发在空中飘舞，雷恩望着趴在地上的李天师露出和善的笑容，后者刚好转过身，仰面坐在地上，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身首异处的剑客，唯有一道明媚的刀光。
死！！
反握长剑刺入对方的心口，带着生机尚未断绝的天师往前狂奔，然后顺着惯性往前一甩。
带着一条刺眼的血线，濒死的李若水飞了起来，这一扔也穷极智谋，恰好拦在那名王天师的射界上。
可怜落汤鸡似的王岩华正准备放大招呢，看到同僚飞来，下意识的就停下法术，毕竟他的性格做不出把同伴一起轰杀这种事。
躲？还是接住？
正是这片刻迟疑，已飞到面前的李天师已经气绝，而那具尸体猛然加速，却是胸前投出了一柄长剑。
噗！
利刃入体，长剑把两人串成了肉葫芦，那巨大的惯性把一人一尸都带的飞了起来，但雷恩追了上去，速度比飞出的两人还要快。
握住剑柄，手腕拧动，拔剑回斩。
铛！！
那贴地飞来的重剑被弹飞，余电在空中飞舞，雷恩借着这股惯性连退数步，最后稳住身体，轻振长剑，血液在空中飘落。
清风拂过湿润的长袍，雷恩抬起头，看向暴怒而愕然的白愁与左宣辽，长剑银白，朴素而厚重。
此所谓——
一剑破万法！
第五百三十三章 我不演了
青剑山，石亭。
位置绝好，这里恰能将一切尽收眼底，不知何时醒来的令扶在栏杆边，偶尔往嘴里灌一口酒。
酒当然是好酒，而下酒菜则是山下的战况，那炸起的尘埃，拔地而起的泥岩巨人，那夺目的雷光，坠落的陨石，当然也少不了那朴实无华却又无坚不摧的剑光。
待看到双方从山脚打到河畔，原本足以和她对战的敌人死伤惨重，令无声的笑了笑。
“一剑破万法？当饮三杯。”
她像是总能找到理由喝酒，连饮三杯，白皙的脸已经微红，手腕一动，那酒盏跟变戏法似的消失不见。
她扶住栏杆起身，表情一怔，瞬间由醉至醒，回头望向石阶处。
那里走来一个书生，面容俊朗，嘴角总带着淡淡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无声的前行，直到石亭面前，拿出折扇，彷如熟人般指了指亭中棋盘。
“他与你对弈？”
棋盘上还放着棋子，当然是一场死局，场面不说碾压吧，至少也不堪入目。
“嗯，他杀人很厉害，却是个臭棋篓子。”令微微点头，眉眼间带着几许回味。
“这棋下的确实臭，怕是蒙生都下不过。”书生坦然坐下，抬头问道：“要与我手谈一局吗？”
“棋如人生，可探心中所思，他来我自然要下，可你总归不是他。”令给酒葫芦塞上盖子，就这么放在腰间，明显是连酒都不想给他喝一口。
“我、你、祂、它们并没有不同，真正的异类——”书生探出手指，指向山下泛起的刀光。
“是他们，还有那个灰烬。”
言之灼灼，令却无聊的打起了哈欠：“还是老生常谈，你依然看不起那些人类。”
“为何要看得起？你已经做的足够好，可大炎依旧把你当成眼中钉，如果没有那剑客，来的人会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当然是司岁台秉烛人和三位天师了，令虽不怕，但想要脱身也很难。
“是你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
“错，没有我也一样，无非是朝中争吵的声音再大一些。”书生成竹在胸的摇头，显然已看透了本质。
“人类终究是自私的，为了自己的生存，连同类都可以肆意杀戮，更别提你我这种异类。在某种意义上，它想做的事并非征服，而是自卫，因为没有东西能和人类共生下去，除非自己抹平爪牙，拔掉牙齿。”
他侃侃而谈，令沉默不语，忽然抬头：“所以你自愿沦为它们？”
“我只是被说服罢了，当然少不了灰烬在背后推动，既恐惧重归混沌，为何不走出一条新路？”书生有些腻了，像是懒得再思考‘我是谁’这种事，不如拥入苍穹的怀抱，道一声‘谁即岁’。
这席话发自内心，却没有半点劝降的意思，令知道这条路能走下去的人只有一个。
岁分为十二，待时间蹉跎，每一个碎片注定归为一体，那为何不奋起一击，将自身化为‘岁’。
令摇了摇头，无论有千般道理她唯独忍受不了这一点，明明是骨肉相残，明明是助纣为虐，偏要加上一层‘大义’的伪装。
“你杀了年与夕？”
“并不，她们只是在我体内，嗯，意识都尚未湮灭。”书生轻轻拈起一颗棋子，微笑道：“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你想救她们？”
“自救而已，莫非你会放过我？”令的脸上露出自嘲的表情。
“当然不可放过，风暴将至，容不得我半分犹豫。”书生丢下棋子，缓缓起身，云雾翻滚，春雨渐收，分裂在各处的力量从万理外，千里外，百里外向这边汇聚。
山林悚然，风云变色，恰如洪荒巨兽睁开了眼，它上来就拿出了全力。
令不弱，剑客也很强，战斗拖延下来，大炎京城的钦天监不是吃素的，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不是傻子。
他们会敏锐的察觉到阴谋，将千年前的往事重复一遍，至少在完全消化之前，它没兴趣对抗整个大炎。
一只巨龙出现在云雾缠绕的山顶，其鳞片呈黑红两色，盘绕在一起的身体约有百米长，腾云驾雾，雷光闪烁，其手有五爪，威严的难以描述。
这是聚集了十块碎片的岁兽，近乎到了完全体，而令手持长灯，一方面被威压所骇，一方面要抵御灵魂深处的呼唤。
归来，归来......
岁便是母亲，当聚集十块，剩余的根本没什么反抗能力，令并未恐惧，反倒察觉到几分异样。
“原来，你连他都没拿下。”
以二哥之貌，却没有二哥之实，这才是最令人唏嘘的。
“无妨，待吞了你，他也就下定决心。”巨龙张开嘴，吐出的是狂风与闪电。
见到令，它就已经赢了，时隔千年，完全体的‘岁’将出现在大地之上，而现在大炎没有真龙，就凭真龙留下的武器，如何能够对抗自己。
若一座山压在身上，连一个字都要用尽全力，可令依旧洒脱的笑了。
平生爱自在，一醉解千愁。
她饮了口酒，挑起长灯，云雾凝结为几只青色若水的四爪小龙，祂们口衔长剑，盘桓在令的四周，又有似虎似狼的怪物走出云雾，身后还跟着茶盏。
岁默默看着，淡然说道：“我既是你，这些点染之物没有作用。”
“你不是我，况且——”幽幽叹息中，令忽然跃起，与那数以百计的点染之物飞向了岁，恰如火力全开。
“谁告诉，风暴不会在身边？！”
......
“终于开始了。”
雷恩长剑指地，微微抬头，算是在战斗中第一次出神。
从这个方向看去，并不能见到什么热血战斗，不过是云雾滚滚，电闪雷鸣，但在场的谁又是靠视力去辨别？
“岁兽的气息？怎么会如此强大！”白愁并没有趁机抢攻，反而回头观察，他曾闯进某人画中，当然发现这气息有天壤之别。
具体是什么，左宣辽当然知道，可这也是计划的一环，别人又不知道还有个幕后黑手。
“我也不知道，但这事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伸出短戟，果断把屎盆子扣在雷恩头上，正是因为他的阻拦才横生枝节，可看到雷恩脸上的微笑，不知为何，左宣辽有些心虚。
“你笑什么？连狡辩都懒得狡辩吗？杀死朝廷命官，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但为一己私利放出了岁兽，今后生灵涂炭，你难辞其咎！！”
剧本已经写好，正是岁兽与江湖勾结，用某种方式脱困，他平祟侯尽全力阻拦最终却无能为力。
朝堂必然会涌起一阵风暴，宁辞秋、梁洵乃至他们身后的太傅统统都要倒霉，而他左宣辽必然得到重用。
白愁皱起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杀心更浓，因为这话句句在理，不由叹息道：“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手段确实高绝，但也只是个匹夫而已。”
雷恩也懒得解释，只是将手掌松开，长剑落在地上。
这有些像恍然大悟选择投降，不禁让左宣辽松了口气。
“我听黄兴说过，她若有事，你来解决，现在怎么说？”
“拱火，继续拱火。”雷恩忍不住笑出声，这他吗一个两个全是影帝，要是换成一般的江湖剑客非得痛改前非不可。
“什么狗屁的一诺千金，到这种时候还嘴硬！？”
“不不不，我只是看你表演而已。”雷恩甩了甩手，稍稍蹲下，“要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实在太麻烦了，岁我会解决，但你也跑不了。”
白天师有些迷糊了，正在迟疑，发现几许绯红的火焰在剑客身上燃起，然后一股深不见底的气息迸发而出。
“你！”左宣辽后退半步，瞪大双眼如同见鬼一般。
“计划很缜密，黑锅更扣的我百口莫辩。”雷恩鼓着掌，烈焰在身上熊熊燃烧，“但你们有没有想过？”
“这场戏让我看的很愉快！”
图穷匕见，我不演了。
这是绝对的惊喜，甚至白愁还没意识到这到底谁，因为求生本能反过来指挥大脑，让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天雷招来！！
雷云又聚，本来就是凡人之上的强者，底力爆发之后比年还要强上几分。
一颗闪电球当空而落，雷恩却摊开右掌，金色的阳光枪聚集，这阳光枪不知道比龙门时候强了多少倍，向上一扔，便与雷球在半空碰撞。
轰隆！！
声震于野，余电形成了一道光幕，而雷恩侧过身，看到漆黑重剑从身前飞掠而过，顺便张开手握住了剑柄。
什么！？
白愁双眸圆瞪，感觉自己失去了对法器的控制，只见灰烬伸长手臂，竟然拉住了有万钧之力的重剑，手腕一拧，往回横斩。
铛！！
左宣辽已然冲了上去，短戟倒是架住了重剑，可传来的力量却让虎口崩裂，整个人像纸片般飞出。
一剑破万法，
一力降十会！
王火爆燃，现在的雷恩毫无疑问达到了神灵级别，区区一个破城强者拿头来挡。
“我赶时间。”
淡漠的声音尚未传入耳朵，超音速的残影已夹杂着暴风到达面前，看到在空中强行调整的左宣辽，瞥见从侧后飞来的雷枪，强大的能量由体内爆发。
诸神之怒。
苍白圆环迸现，却是湮灭了雷枪，更是像一辆火车撞在了左宣辽身上，不由惨叫着往后飞出。
这就是连高等眷族都能斩杀的怪物吗？？
平祟侯已完全失去了战意，在这个泰拉大地上，能够和灰烬一对一单挑的存在两只手就能数清，但其中绝不包括他左宣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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