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无限流队友果然有问题! 第39章

作者:挽歌轻诉

  让我叫你名字,你自己却不好意思喊我的名字吗?殷云心底无奈的笑了笑,只得继续说道:“说到哪里了?”

  “说到你不知羞耻。”

  “……”

  好吧,她是故意的,就当她是在害羞,所以不和她计较,殷云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那时我妈揍我……算了不说那段了。”

  看着他无奈摇头,身后的雪乃悄悄勾起嘴角,在殷云看不到的角度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斗嘴她很少输的,但遇到了他这么一个奇葩,好不容易扳回一局的雪乃心情也莫名其妙的好了不少。

  不过接下来的故事却让雪乃的心情又开始沉闷了起来,因为人生已经慢慢的变得压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看不到阳光的天空已经阴云弥漫。

  “我小时候成绩很差,所以经常挨揍,直到有一天,我父亲和我说了一段话,那是大作家写给她儿子的一段话,于是,我从初中开始就变得忙碌,时间变得拥挤,玩耍已经离我远去,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但人生总会出现转折,也许连剧本都不敢这么写。”

  “我的成绩逐渐好转,稳步上升,就连青春期对异性的懵懂好感也开始被我压抑,因为我父亲问我,你以后想干啥呢?我说,我想永远开心,我想一直玩,所以他和我说……”

  “儿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带给你快乐。”

  因为父亲是没有尊严的,他的工作没有给他时间,他只能像一个机器那样为工厂服务,为了生活低头,为了我们的家,他半辈子都在面对机器与机油,他除了工作就是睡觉,因为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我懂了这段话的含义,我想要永远开心快乐,我想要有足够的时间玩乐,所以我努力学习,初中我开始攀爬,高中的炼狱我也熬了过来,就算在大学里同学室友都开始交往,开始发泄着前半生压抑的人生我依旧在自律努力的学习,因为我知道当我毕业我就有了充足的时间,我就会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就可以享受我的人生,也可以帮助家里。”

  “我父亲也从干了几十年的工厂离职开始创业,第一次做老板的他却没有一败涂地,他生意慢慢发展壮大,而我家也变得越来越富裕,于是父母开始催促我找个女朋友,因为我就算上了大学也是除了学习就是游戏和动漫,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看着都是好的。”

  又有几只丧尸发现了眼前的猎物,它们蹒跚着从身旁围了过来,殷云一只手托着雪乃,一只手挥舞着手里的军刺,让它们安息在雪地里。

  “我决定参加工作后找个女孩认真的交往,我可以选择在生意上帮助我父亲或者去一家不错的公司就职,但这一切的美好都在我毕业典礼那天结束了。”

  雪乃紧了紧手臂,她感觉殷云的语气变得悲伤,变得愤怒,变得无奈,变得痛苦……是那种无能为力的悲恸,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有些事其实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父亲让我好好读书,我做到了,但他也希望我能有更好的生活,放弃了他轻松的工作开始创业,我以为一直都是一帆风顺的,但他们什么也没和我说,因为在我高中时期家里的经济状况明显得到了质的提升,在我大学时父亲给的生活费在我们宿舍我总是最多的,导致室友一直认为我是富二代,其实我自己也慢慢的这样想,或许我家里真的变得有钱了。”

  “但我大四那年其实家里情况已经严峻了,但他们不希望我分心,我是他们的骄傲,所以他们什么也没和我说……”

  父亲是个老实人,说实话他不适合创业,不适合生意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他去做了,就为了自己以后的压力小一点,选择的权利更多一点。但是公司开始亏损他没告诉自己的儿子,只让他安心学习家里安好,他开始四处借贷,希望情况能够好转,希望他的家庭能够度过难关。

  公司破产他没和自己的儿子说,通话时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生活费够不够,我再给你转一点。

  “其实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突然有一天我父亲强烈要求我换一个电话号码,他那天在电话里很激动,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激动过,在我的映象中他永远是一副慢悠悠的样子,有时候我和他说话都会感到焦急而生闷气,但是那天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肯说,但我还是照做了。”

  世上有个畸形的公司,畸形的公司里有种畸形的职业,这种职业在全世界都有,相对于其他国家华夏还算是很收敛了,他们就是催账人,也就是所谓的‘催收’。

  无良的公司会低价买入大量隐私信息以广撒网的方式进行电话陌拜,在遇到‘对的’人后会以各种理由诱惑没经历社会毒打的少年少女,或者有困难的人群进行网络借贷,但在超出国家规定利率的条件下很少有人能够将欠款还清的。

  那么就轮到催收们登场了,他们面对着电脑,挨个打着逾期借款人的号码,他们拥有借款人全部的资料信息以及通讯录纪录,他们喊着阳光的口号,进行着积极正面的企业文化培训,他们办公室的墙面贴着各种励志的标语,他们努力完成着每月任务。

  但他们拿着一千出头的底薪,十块钱以上的烟都抽不起的这群人,点个外卖还要犹豫半天的他们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干着暴力、威胁、欺骗、恐吓、谩骂、侮辱、超越了人类道德底线的勾当,费尽心思的伤害着电话那头的陌生人,为了自己微薄的提成。

  “我父亲要求我换电话是因为他已经受到了暴力催收,一开始是我的母亲,我的叔叔伯伯,随后是他的朋友,他将近八十岁高龄的老师……他们轮番侮辱他们,侮辱我父亲的至交,除了我完全不知情以外,父亲通讯录里所有人都被他们摧残了,因为我换了号码。”

  “父亲其实在公司出问题之初就打算转手出售,但被他朋友劝住了,理由也是为了我,去贷款也是被所谓的‘朋友’劝说之下才决定借钱,公司亏损银行是不会给你借钱的,所以父亲就只能通过它的介绍找了一家贷款公司,因为它和我父亲几十年的交情,它从小看着我长大,每次来我家吃饭我都会亲切的叫它一声叔,因为它儿子在那家金融公司上班……”

  殷云语气低沉,就像是压抑着无穷的怒火与暴戾,那股彻骨铭心的恨意像是要将一切撕碎,他停止了诉说,沉默了起来。

  雪乃眉眼低垂,也许她与她父亲的感情其实没那么好,她也许没经历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情感,但她能理解,其实最残忍的并不是什么都得不到,而是将你拥有的一切美好在你眼前活生生的撕碎。

  “当他开始借贷那一刻起,我们家其实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殷云沉默了一分钟后才继续说道:“我爷爷奶奶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教训’他,问他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会有‘律师函’寄到老家,他朋友一开始理解他,劝导他,可每天几十上百个电话,无数的谩骂让他们改变了态度,因为他们是无辜的。他的老师被他们骂进了医院,那些人问他为什么教育出这么个学生……他仅仅是我父亲的小学教师,但每年春节我父亲都会带着礼物上门拜访,老师没有责怪父亲,他是个好老师,他是为我父亲感到悲痛而气进了医院……我父亲死了,但他还是努力的活着,为了我。”

  他努力的活着,并向他儿子隐瞒了一切,因为儿子是骄傲,不要让他分心,他和妻子开始吵架,每天吵架,他们两人已经卖掉了老房子,母亲提议卖掉新房还钱,但父亲扇了她一巴掌,父亲从来没有打过母亲,但那次他打了,他说,想都别想,新房是留给儿子结婚用的,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打房子的主意!

  “于是,他真的死了,可笑吧。”

  北原空面无表情,但嘴里却发出嗤笑的声音,雪乃听不出嘲讽,只感觉深深的悲哀,他说:“在经历过残忍至极的精神摧残后,父亲精神变得有些失常了,我记得小时候他的背影很伟岸,就像一座山,让我有很强烈的安全感,虽然长大后我们之间交流变得少了,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堵墙,但只要一遇上风雨那堵墙会变成你可以依靠的港湾,但那堵墙已经开始变得斑驳了。”

  “他是一个非常强韧的人,想要打垮他很难,也很简单,因为他们摧毁了他的后半生,让我父亲从英雄变成小丑仅用了几个月时间,他开始注意力不集中,精神状态变得很差,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我毕业的那天,他从湘南开车到我就读那所大学的省份时,在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他死了。”

  “他以时速一百四十迈的速度撞向了护栏,冲出了高速公路跌落到悬崖……死因是疲劳驾驶。”

  “呵呵。”

  雪乃从殷云嘴里听到了笑声,但这种笑声是不正常的,是一种非常恐怖又无法形容的笑声。

  他说:“是啊,疲劳驾驶。因为父亲已经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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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两章连发,9300千字,谢谢大家。)

  (PS:感谢‘FFF团长’的10个咸鱼突刺。感谢‘原初太陽’大佬的狗粮。)

〇节 第五十章 殷云(2)

  “在我父亲葬礼的当天,他们又打来电话了,他们说,人死了,钱还是要还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了我的新号码,他们说了很多话,我都忘了,因为他们一直在侮辱,他们上班的主要内容就是和陌生人吵架,但他们的最后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年龄不大,语气很刻薄应该没读过什么书。——她说,你爸死了,要么你帮你爸还钱,要么让你妈还吧,你妈不是还活着么?”

  雪乃手掌已经紧紧的捏成了拳头,她目光变得冰冷,情不自禁的咬紧了牙,感觉很愤怒,感觉从来没体验过这么愤怒的情绪,就算是遭遇霸凌也顶多是痛苦和委屈,但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哪怕是井上纯一郎对自己做出了这么可恨的举动她也没有生出如此强烈的憎恨感。

  为什么人可以恶意到这种地步?是什么样的人才可以在他人葬礼的当天说出这种话?仅仅是为了杯水车薪的奖金提成?

  “你……怎么对应她的?”

  “我向她求饶了。”殷云自嘲般摇了摇头说道:“很意外吧?我其实是个懦夫呢。”

  雪乃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脊背,她能感受当时殷云的心情,那是一种无比愤怒又不得不将这种心情强行压制住的无奈与悲痛的情绪,因为她能猜出,殷云在怕,他怕她继续打电话,打给他正在哭泣的母亲,他怕对方和他母亲说着同样的话,他怕对方继续打电话给参加葬礼的来宾,因为他父亲的朋友都曾经历过他们的摧残,所以他只能求饶,求对方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放他们一马。

  她轻声的说:“你不是懦夫,你很勇敢,至少比我勇敢多了。”

  殷云眼眶红了,因为雪乃理解他,她是这么的聪明,这么的善解人意,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像是在强忍着什么继续说道:“我求她今天不要再打电话了,我会帮我父亲还钱的,因为我毕业了我可以找到好的工作,钱一定能还上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我父亲死了他几乎是为了我而死的,他是活该,他不应该触碰那些东西,但他不懂的,他只上了小学就敢拿出全部的积蓄学人家做生意,他活该啊,为了我他选择赌博,我能怎么办呢?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当时的我只知道埋头学习,我就像个书憨憨……”

  “我不甘心但我只能选择妥协,因为我妈已经经不起摧残了……于是在我父亲葬礼过后我开始找工作,我找到了一分不错的工作,我努力上进我任劳任怨,我每个月有一万多的薪水每月还给他们八千,我母亲也开始重新工作,她开始干起她的会计老本行,她年龄太大了,光是面试就被无数公司拒绝,我们依然如此艰难的活着,我必须努力的活着,因为我已经失去了爸爸,我不能再失去妈妈了。”

  “我每天隐藏着痛苦努力工作,我在公司对同时对上司每天都是阳光的,开朗的,风趣的,因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不好的一面,我怕我影响了公司的精神面貌,我不敢哭,不敢露出一丁点的不良情绪,不敢发泄,不敢大喊大叫……我怕他们抛弃我,我的努力也得到了回报,我慢慢得到了同事的认可,得到了上司的赏识,我开始加薪开始升值,一切似乎又开始朝好的一面发展,这种‘美好’的日子持续了两年。”

  雪乃突然想起一段异常悲伤的话,她忘了是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了,没经历过工作压力的她一开始不理解这段话的意思,现在好像有点懂了。

  因为现代人的崩溃,是一种很安静的崩溃。看起来特别正常,他们人会说笑,会打闹,会社交……表面很平静,实际上他们的心情已经糟到一定程度了,但他不会骂人,不会砸东西,更不会哭。就算有那么一刻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了,他也只是不说话,不会真的崩溃,就是不太想活,也不敢去死……

  所以,他从父亲死亡那一天起,就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但又不得不努力的活着,卑微的活着。

  “我母亲经历过无数次的面试失败,终于在离家三十公里外的城郊找到了工作,她每天五点就要起床,赶最早的公交班车,每晚十点多才能回家,她也五十多岁了,但她却没有任何抱怨,她在一段时间后回归了笑容,变得更慈祥了,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是刻意压抑着吧。”

  “我们每月还钱,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他们也再没有打电话过来,是啊,努力就会获得回报的,我在上学的时候已经懂了很多了,其实我已经不再贪玩了,我在大学时就在想等我毕业也许就能为家里做点什么了,也许能在父亲的生意上给他一点帮助,也许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但上天没有给我机会,因为在我能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时候原本就不完整的家彻底破灭了。”

  雪乃心里一紧,她猜到了,因为只有经历最坏的情况,他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吧,从第一眼看到他,虽然感觉自己讨厌他,但他这个人好像很怪,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空’,他的心是空的,就像没有灵魂一样,他心里好像什么也没有,什么也装不下,像人偶般活着。

  “那天我还在加班,因为我妈回家比我晚,家里晚饭都是我在做,突然有一天她打电话告诉我,公司临时放假了,下午不用上班,今晚她给我做好吃的。”

  殷云的语气变得轻柔切美好,是回忆到了很珍贵的东西,因为好久没吃到妈妈的手艺了。

  “我那天很高兴,母亲在父亲去世后就几乎没有再做过饭,因为她没时间,所以都是我来做,但是我又可以吃到她做的饭了,于是我很高兴,也很期待,当可当我打开家门的那一瞬间……”

  发现她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嘴角挂着微笑就像梦好了什么好事一样,是那样的安详,那么的宁静。厨房里灶台上放着高压锅,里面是满满一锅排骨,但是炉火并没有燃烧,整个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煤气味,她没有开窗户,因为她忘了,自从父亲走后她就变得有些健忘,虽然只是一些小事。

  她忘了他们已经卖掉了房子,出租屋的老式煤气灶会有接触不良的情况需要打几次火,她没注意自己其实没有成功点燃煤气,她感觉累了想睡一会儿,那就……躺在沙发上睡一会儿吧,等儿子回家,设定半小时的闹钟,排骨不要炖糊了。

  于是闹钟一直间歇性响了几小时,她再也没被闹醒过。

  “她不是自杀的,她是坚强的,他们没有动手杀死父亲,也没有杀死母亲,但他们杀了我们一家。”

  雪乃已经泪流满面,她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不想回到自己世界的原因,她终于读懂了殷云口中那个继续活着‘没意义’是什么意思,她也终于理解了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意思。

  知道他为什么重生后不像穿越动漫的男主角一样找个女孩轰轰烈烈的谈一场恋爱,因为没意义了,因为他不想发泄,他有原则的,他不会把自己的私利加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他不会因为欲望而欺骗他人。

  因为不管在哪个世界,他都已经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上天给他重生的机会不是奖励,而是惩罚。

  所以他寻死并不是懦弱举动,他或者说他们一家就从来没有选择过逃避,不管如何困难,他们都咬着牙在泥泞坎坷的道路上艰难的爬行着,哪怕是浑身伤痕累累。

  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啊,他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当时的他是什么表情呢,雪乃不敢去想象,因为那一定是世间最凄惨的场面了吧。

  华夏的大文豪曾说过‘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撕碎,再拿给人看。’

  “后来,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走了,我在短短几年时间里连续办了六场葬礼……是啊,我曾经是那么的幸福,我的一切都毁灭在了父亲对我的爱中,毁灭在了那些陌生人的‘职业素养’中,毁灭在了我那个便宜‘叔叔’为了他儿子的私利中,其实我父亲已经赚够了,哪怕是事业开始遭遇滑铁卢在几年内他也赚够了他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诱导父亲继续下去,诱导父亲贷款,利用人性的贪婪,将我推了上来,将我父亲推下了悬崖,将我们一家推向了深渊。”

  殷云突然一顿,像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于是,我把他们全杀了。”

  “我更加努力的工作,我每天笑的更开心了,我开始不再拼命干活,我开始重新玩游戏,看动漫,我要麻痹我自己,我开始学习射箭,因为这原本是杀人的技巧,我不再还款,我的生活变得更轻松,我可以大手大脚的花着高额的薪资了,我想要享受生活了。他们开始重新打电话了,我花了巨大的精力找到了那家催收公司,我花了大量的金钱收集到了负责我父亲的三名催收人员的信息,然后我惊人的发现我那个‘叔叔’的儿子和他们在同一栋楼办公……于是,我们把他们全杀了!”

  “我父亲是老实人,他没有留下录音,没有收集证据,我也不想去收集证据,因为我父亲的死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就是他们杀死了我父亲,我不想去告他们,因为就算告赢了侮辱致人死亡也罪不至死,更何况父亲不是自杀,我相信他们会恶有恶报,我相信正义不会缺席,但它好像迟到的太久了,我筹备了三年,我自己动手了。”

  “Justice delayed is justice denied.”

  雪乃轻轻的开口,一句流利的英文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它是英国的一句法律谚语。”

  “是啊,迟来的正义非正义,所以我必须得自己动手,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你恨她吗?”雪乃带着浓郁的悲伤,犹豫了好久才问出了这句话。

  “不恨,我很爱她。”

  殷云知道雪乃在问什么,他是一个理性的人,所以他回的斩钉截铁:“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百分百完善的法律,只有不断完善的法律,每个国家都会有人渣去想方设法专法律的漏洞来达成自己的私利,我很自豪我出生在那个国家,因为她给了我美好的生活,哪怕只有半辈子。她让我免于饥饿,免于战火,让我享受到了幸福的童年,让我玩到了很多有趣的游戏,让我在二十一世纪看到外国战火纷飞的惨状能感叹活在‘种花家’真好,她让我能感受到父母的爱,所以我爱她,但是,我让她蒙羞了。”

  “我恨的是那些自私自利的贪婪之辈,是那些不配做人的残渣,他们已经失去了做为生物的资格,所以我送他们上路。”

  “是吗?”雪乃笑了笑,但语气有些哽咽:“其实你一开始和我说你是死囚,我是不愿意相信的,你后来再次和我撒谎说你是骗我的其实我心里感觉很轻松,但我现在觉得我想的过于简单了……你就没有……想过逃跑吗?”

  因为雪乃已经猜出了他的想法以及行为,他其实是一个正义感与责任心爆棚的人,也可以说他傻,但傻的可爱,因为他刚才说他爱他的国家,所以他一定是自首的,因为任何一个国家的法律都不会允许私刑的出现,无论是什么理由都是挑战法律权威的行为,所以他一定会自首的。

  他说:“我从未想过逃跑,也从未想过自杀,我做了就做了,如果我逃跑才是对法律的挑衅,对我爱的国家的侮辱,法律是威严的,所以我没有逃,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样的事,但是当正确与正义这两个词在对立面的时候,我无法选择。”

  直击人心,是啊,当正确与正义站在对立面的时候,该如何选择呢?

  他杀死了全部间接害死自己父亲的人,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对他来说是正确的事情,但站在法律的角度来说绝不是正义之事,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做错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他没有逃,也没有选择赴死,他欣然接受了审判。

  但从他的字里行间能听出他如此深爱着他的国家,被自己深爱的国家审判是比死亡更残忍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自杀都是对国家的亵渎,所以他选择了正义的后果。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决心呢?尽管命运对他如此不公,就像华夏的那句古话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是迎接比死亡更加沉重的审判,因为他有着无比强大的自尊心,也许被当做‘恶人’审判比起死亡在他身上更加让他不堪与痛苦。

  为什么我一直不知道呢?你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你淡然面容背后为何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过去,我说你是懦夫,但你从未没有逃避过,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原来,你也是一个孤独的人啊,孤独的人总是最深情的活着,你一个人,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失去了笑容。

  你是一个坚强的人,坚强的令人感到……心疼。

  突然感觉你好陌生啊,你为什么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子呢?难怪你杀人的时候显得那么从容,原来你做过了啊。

  你讨厌杀人的吧,因为我看见你吐的好厉害,但是如果有人会伤害到你的珍视之物你会毫不犹豫的举起屠刀呢!

  我算是吗?仅仅是我帮你喂了一次饭吗?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好幸运……

  雪乃伸手轻轻的抹掉了自己的泪珠,又温柔的将手掌抚在他的脸颊上,他已经不再流泪了,也许已经流干了吧。

  雪乃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你爱的国家也没有做错,你们都是对的。”

  她说:“为爱而复仇这件事如果放在欧洲中世纪,其实是被看作一件很浪漫的事。”

  她说:“你没有做错,你只是生错了时代……”

  她用中文轻轻的呢喃道:“云……”

〇节 第五十一章 相依

  风雪加大了,北原空背着雪乃艰难的在雪地里前行着,她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风衣是在一栋居民楼里找到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兜帽下只露出了半张脸,在夹杂着雪花的寒风中已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伤腿也用木板与绳索简单的进行了固定。

  已经是第三天了,路途依旧是那么遥远,按照这种速度保守估算大概还需要四天左右才能到达目的地,虽然路途艰辛,虽然气候凶险,但雪乃一点也不害怕,她不去想还会遇到什么困难,因为在他身边会让人安心,什么都不用去想,因为他会搞定的,他会帮自己解决一切。

  虽然这样的想法很自私,但这是不可抗力的情况,自己受伤了,他再一次救了自己,这都是他自作自受的,自己已经不再想要感谢他了,甚至没有再说一声谢谢,因为苍白的道谢已经无法回报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他也不需要自己的道谢,因为以后的日子还长,自己总会帮助到他的。

  “我们还要去军事基地吗?”

  雪乃附在北原空耳边轻声问道:“我们重新找一个地方度过剩余的两个多月时间吧,比起在那种地方不是更好吗?”

  “你的腿需要医治,或许基地里没有需要的医疗器材,但那里有医生,就算无法做手术,让他们观察下也是好的。”

  “我可以视作这是北原同学对我的关心吗?”

  雪乃好像心情不错,自从想通了以后也好像开朗了不少,虽然环境恶劣,但至少开始重新调侃北原空了,这是一个好兆头,如果能回归原本的性格那再好不过了,毕竟那才是真实的她。

  但北原空貌似并不吃她这一套,依旧冷淡的回答道:“雪乃同学,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死在我背上我会觉得很困扰,你知道的,我其实很讨厌死亡。”

  “是吗?”

  雪乃薄唇抿了起来,然后手指开始用力。

  “很疼的,二小姐,虽然我无法做出关于疼痛的面部表情特征,你如果有多余的力气的话不妨自己下来走几步?”

  “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吵架吗?”

  “掐我腰也算吵架的一部分?”这丫头好像已经明白她说不过自己,或者不管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在意,所以开始换其他的方式和自己对着干了,果然脾气很犟啊。

  很多人都有过这种经历,就是无意中被椅子或者其他的东西夹中了一点点皮肉,那种感觉很酸爽的,就和现在雪乃捏着自己腰间一点点皮肉一样的感觉,所以北原空皱着眉头,只好无奈认怂:“抱歉,雪乃,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到基地,就算你没有受伤,但出于安全考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还有这么久的时间,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活下去的,况且,你其实也抱有自己的腿能够恢复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