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快要坏掉了
“……”
沉默。
过了许久，苏珏才开口，“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少年灰色的眸子中带着一抹痛苦，琪亚娜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即便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回头捡零钱了。她的脑海中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珏，但少年调整得很快，悄悄抹了抹发红的眼睛后，就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从衣服内衬里取出钥匙，那个内衬口袋完全是线缝的，这个口袋似乎也是特意为藏东西准备的。
推开房门，伴随着吱哑声，昏暗的房间也落入了琪亚娜的视野。客厅没有开灯，只有卧室的那间有灯光从门口漏了出来，一个女人正坐在床头，认真的织着毛线。
之前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她居然没有丝毫察觉？琪亚娜的眼睛中透露出疑惑。
“那是我母亲，她是……聋哑人。”苏珏的声音有些干涩，啪嗒一声按亮了客厅的灯，察觉到光线变化的女人才抬起头，看到苏珏的时候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啊，啊。”女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吐露出来的只有毫无意义的拟声词。
“妈，我回来了，这是我的朋友。”虽然知道母亲听不见，但苏珏还是大声的介绍道。
看到儿子领回来一个漂亮的女生，女人激动欣喜的情绪已经溢于言表，忙不迭的去厨房烧水泡茶。
琪亚娜看着满脸笑意的苏珏，有些心疼，她指了指苏珏的肩膀，“很疼吧。”
“不，不疼。”苏珏摇了摇头，露出了一抹苦笑，“已经习惯了。”
第四章 晚宴
滴答。
随着分钟刻度再次抵达12，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夜色终于也陷入了沉眠。明明市区内还在遭受崩坏兽的袭击，郊区却已经万籁俱寂。生活在这里的人，离得再近也很难去得了中心区，拦住他们的不仅仅是消费，更是人心。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
“吃饭吧。”苏珏将筷子和饭碗推到琪亚娜面前，饭菜很简单，却也带着两荤一素一汤，一般来说，只有来客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配置。
米饭的清香飘进了琪亚娜的鼻腔，让已经流浪许久的她不断分泌着唾液。
在圣芙蕾雅学院的时候，自己总喜欢蹭芽衣做的饭，而她也总是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一边默默准备好她的份。
但是自己却做出了那种事……
距离上一次吃芽衣做的饭已经过去了多久？
她不敢回想，因为每当她回忆的时候，那抹赤红便会毫不留情的闯入她的脑海。
陷入回忆的琪亚娜有些呆滞，等她回过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苏珏和他的母亲都没有动筷子，默默的等着她。
“我母亲只是在担心她做的饭不符客人的口味，只有客人动筷子以后她才会用餐。”苏珏解释道，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又补充道：“差点忘了，你一个女生来到陌生人家里，怎么能放心吃别人做的饭菜呢。”
将桌子上的饭菜都夹了一点，苏珏自己先吃了之后，才朝着琪亚娜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可以放心了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发呆让苏珏误会了，琪亚娜连连摇头，端起饭碗毫不犹豫的就开动了。
虽然苏珏的母亲做得很认真，但说实话，饭菜并不是很好吃。
米饭有些硬了，炒菜有些糊了，琪亚娜大口的吃着，混杂着自己泪水的米饭有些咸，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有多久，没有吃饱饭了呢？
怪物，恶魔，该死的律者……
他们的咒骂声从未停歇。
逃跑，躲藏，疼痛……
丧家之犬一般，不敢暴露自己的位置。
“就算是不好吃也没必要哭呀。”一张洗得发白的手帕递到琪亚娜的身边，苏珏有些开玩笑的说道。
脸上一红，琪亚娜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混着泪水的米饭并不好吃，但她似乎已经，将一整锅饭都吃完了。
“不够吗？”
“不不不，完全够了，我只是饭量，稍微有一点大……”
“稍微？”
“……”琪亚娜有些尴尬，不管怎样，连吃四碗应该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女生进食范畴吧。
苏珏的母亲咀着笑意，看着两人的互动，满是皱纹的眼角上扬，注意到这一点的琪亚娜更加不好意思了。
好在尴尬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用餐完毕，苏珏和母亲一起回到厨房收拾。虽然琪亚娜也想帮忙，但还是被苏珏以她是客人为由拒绝了。
百无聊赖的她下意识的打量起了周围，发现几张纸不知何时卡在了凳子的缝隙，小心地将纸从卡住的角落取出，琪亚娜发现，这好像就是之前随着零钱洒落的那几张。
“这是什么？”
是病历。
是苏珏的病历。
琪亚娜的文化水平不算高，看不太懂病历上医生写的独特字体，但通过其他地方打印的信息来看，这病历是下午刚刚打印出来的。
怪不得住在郊区的苏珏会出现在东城区，原来是去医院做检查啊。
“医生字写得好潦草啊，感觉我写得都比这些字好看。”
在反复观摩病历之后，身位学渣的琪亚娜甚至都产生了一种优越感，但是当她看懂文字的内容之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时间只剩一年，初期治疗费50万。
“……”
“咦？你在看什么？”苏珏的声音突然传来，琪亚娜一惊，手上的病历差点掉到地上。不过她还是稳稳的接住了，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这些字写得好潦草啊，我都看不懂，这是你的病历吗？”
“对，今天有点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好在没有大问题。”将大大的药箱放下，苏珏从琪亚娜手中接过病历，放进了药箱里，压在了最底下。“我帮你包扎吧，之前你的伤口一直止不住血……”
“诶？怎么止住了？”
将袖口往上捋了捋，琪亚娜白皙的小臂放到了苏珏的面前，不过此时包裹的纱布并没有被染红。
将纱布一圈圈解下，苏珏才发现琪亚娜小臂上的裂痕居然已经止血了。
在西琳出现过一次之后，体内满溢的崩坏能不止为何少了许多，琪亚娜身上被崩坏能侵蚀的伤口也在强大的卡斯兰娜家族体质的帮助下缓缓愈合。
只是，在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珏，你知道女武神吗？”
“当然知道了，世界上最强大的战士，保卫了人类的文明。传说她们能够轻易杀死死士，还能把崩坏兽赶出我们的家园……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就是女武神？”惊讶的神色自苏珏的眼中出现，他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面对苏珏炽烈的目光，琪亚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默认了他的猜想。
“我的天，怪不得能够把那么大的崩坏兽杀死，怪不得明明一直流血的伤口这么快就愈合了。”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苏珏下意识的握住了琪亚娜的手，似乎想要研究伤口愈合的原理，不过他显然是看不出来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看着有些激动的苏珏琪亚娜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将之前藏在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之前，在我失控的时候……你没有受伤？”
“没……”面对琪亚娜审视的目光，苏珏突然变得支支吾吾，不过在她的追问下，还是慢慢的将衣领往下扯了扯。
乌青的手印顺着他的脖子蔓延，被狠狠掐过的血管透露出青紫的痕迹。
“小，小伤而已。”苏珏还想强撑着说些什么，却一把被琪亚娜抱住。
“对不起……”
“对不起……”
第五章 意识的冲突
滴答，滴答，水滴顺着浴室的喷头落在地板上，绽放出水花。
“妈妈，你先去休息吧。”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诶，人家只是我的普通朋友啦，你别想太多。”
客厅里苏珏的声音透过木门，传进了浴室之中，在浴缸的水面泛起一丝涟漪。
琪亚娜将整个人都沉入了水底，只留下半张脸露在外面。
嘴唇中吐出细小的气泡，在水面破裂后，弄得她的鼻尖痒痒的。
哒，哒。
脚步声越来越近，琪亚娜突然有些紧张起来，自己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跑到人家家里泡澡。
“西琳小姐，干净的衣物我就放在浴室的门口了，虽然衣服是我的，但我已经洗过很多次了。女式内衣我暂时没有找到，只能先忍耐一下了，明天天一亮我就去商店里买。”
苏珏的声音很近，与浴室仅仅隔了一扇木门。
正在泡澡的琪亚娜蜷缩起身子，感觉自己正赤身暴露在别人面前一般。
没敢搭话，好在苏珏将东西放下以后立刻就离开了，直到脚步声远去之后，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西琳……
西琳……
自己终究是没敢告诉他自己的真实名字啊。
确认周围没有任何活动之后，琪亚娜紧绷的精神渐渐放松了下来。在这两个月的流浪生涯中，她的精神如同不断扭转发条一般，越绷越紧，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断掉。
温热的水温沁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变得惬意许多，琪亚娜舒服的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
自从空之律者觉醒之后，无论是天命还是逆熵，全都在悬赏琪亚娜的踪迹，她根本不敢停留，也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名。甚至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意义上的吃上一顿饱饭，洗上一个热水澡。
雪白的长发散落在水中，水珠顺着发丝滚落，琪亚娜靠在浴缸的边缘，眼睛微微眯起，苏珏的声音不断在脑海中回想。
……
“我并不恨我的父亲，因为在我小的时候，确实是他带着我和妈妈来到了这里。”少年逗弄着踏雪的小爪子，即便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散去，他的眸子里依旧澄澈透亮，“那时候的天穹城还不是科技之城，大家的日子过得都很苦。”
“我的妈妈听不到声音，也不会说话，在外公外婆去世以后，就只能独自一人生活。好在老家还有两亩地，虽然过得辛苦，但那时候的她还很年轻，勉强能够养活自己。后来有人盯上了她不会说话，被骗到了那时候的天穹城。”
“要不是我的父亲救下了她，后果难以设想。”
“在那之后，他们两人就结婚了，第二年生下了我。大家都排挤妈妈，背后嘲讽她不会说话，也找不到工作。父亲就拼命的干活，赚钱，和家里的亲戚断了来往。”
“那时候是妈妈最幸福的时候，爸爸的事业渐渐稳定，攒钱买下了现在这套房子。我还在吱呀学语，妈妈的聋哑没有继承到我身上，她每天都在笑。”
“直到后来，天命？逆熵？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只知道在那之后天穹城就变成了一座科技之城，大量的新兴人口涌入，不懂科技技术的就被赶出了城，我的父亲也在那时候失业了。”
“他也拼命的学习过所谓的电子技术，但是每次求职的时候，却拿不出他们看得上眼的文凭。”
“一张纸，卡死了所有人上升的渠道。”
“后来，他染上了酗酒，学习电子技术也变成了网络赌博，一切都改变了。”
“但我不恨他，因为我知道这不怪他。”
琪亚娜：“那你觉得这是谁的错呢？”
“我不知道。”苏珏的目光中闪过些许茫然，又迅速被他隐藏了起来。“那你呢？保护世界的女武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
为什么呢？
为什么自己明明是个实验体，她们还装的那么像。
为什么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被杀死，被通缉。
翻涌的思绪在琪亚娜的脑海中回响着，苏珏做错了什么？要承受父亲的打骂，要遭受绝症的折磨。
「你不是很清楚吗？」
「天命，那个名为奥托的男人毁掉了这一切。」
一阵眩晕传来，琪亚娜的视野变得纯白，黑白双色的迷宫倒立于天空之上。
迷茫，愤怒，恐惧，愧疚。
交织出无数错乱的谜团，将琪亚娜彻底淹没。
“空之律者！”
金色的右瞳传来一阵灼热感，来自西琳的意识再次开始侵蚀琪亚娜的思维。
「你在迷茫，你在痛苦。」
「你累了。」
「这具身体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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