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她们并非围着你转 第64章

作者:扬血者

  【任务完成,8/12】

  系统还是冷冷冰冰,似若这是件小事。

  可怎么会是小事?十二个碎片如今只剩下大哥,二哥,令和夕,岁的复苏开始了啊!

  这才是困扰夕不安的源头,她一直催促庄宁离开,是因为某个巍峨的存在已无形降临于此。

  那是庄宁曾见过的……岁相!

  还是同样冷漠的目光,如万仞高山,如湍急大海,祂俯瞰自己的臣民,犹如一个古老的君子立起自己的大纛,回归故国。

  庄宁隐约想,这不是个巧合,这头岁兽是在他抵达后昭示自己的存在。

  祂在看自己,虚空中,那无形的怪物穿越过了万古,冰冷地睥睨。

  夕错愕,几乎失去了力量跌落在地。

  她的裙摆被墨所染,其上的白色一点点消失,手也耷拉下来,苦涩笑了笑。

  她眼中,尘封于匣中的卷轴都跳跃而起,画中墨魉已不在安分,阿咬,点睛,自在……都疯狂地躁动。

  与二哥无关,它们是受到岁的鼓舞,便自古卷之中流出,拖曳着未干的墨迹,一点点前进。

  “啊……”这是第一次,夕脸上覆盖绝望,“你们也背叛了吗?”

  “汝等,亦不认识我了吗?”

  墨魉冷漠地注视,没有回答,挪移身子拉近包围网。

  情况紧迫,庄宁不能入计划示弱,大手一挥一把抓住夕,搂在腋下。

  此时夕没了往日骄傲,像个无助的孩子,虽然还是啪嗒地意图挣扎,反抗的力量却很孱弱。

  “博士。”

  “我不太懂发生了什么。”庄宁咽下一口唾沫,计划微微脱节,他却很兴奋,“我只知道我们该跑了。”

  “跑不掉的。”

  “别丧气,夕小姐,我之前怎么对你说的?我要救你,就不会放弃。”

  他表情正义,身子却很老实,一点一点小步地后撤。

  暴雨如注。

  他迈出门的刹那,墨魉一股脑地扑上前,庄宁狠狠地一脚踹踏了墙,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他跑的很快,如穿梭于林间的飞鸟,夕却来不及惊讶,看到自己的房子因为那一脚崩溃。

  她莫名地困倦和感伤。

  “夕小姐,你的房子……”

  庄宁想解释一番,微小的鼾声便入耳,很难想象会有人会在逃跑时睡去。

  庄宁若有所思,表情一点点消失,他换了个抱姿,临走前最后一次回过眼眸。

  雷光爆发,极致的白色下巨大的龙蜿蜒升起,朱红的眼眸闪烁着愤怒与屈辱。

  然而祂没有追过来。

  庄宁飞快地奔跑起来,岁已步入下一个行列。

  一切都开始加速了。

  ……

  夕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在一个山洞。

  洞穴很小,只可以通下两人,庄宁已把洞口堵住,留下一个通风的小口。

  雨还未停,她蜷缩起了身子。

  “夕小姐,我觉得你该解释一下。”庄宁轻声说。

  “解释什么?”夕明知故问。

  “你的画,还有……那头龙。”庄宁低声说,“其实还有墨魉,你觉得他们会去伤人吗?”

  灰齐山不大,山脚下还有几个城镇,若墨魉跑到山下去袭击人,必然会引发不小的骚乱。

  “不会,墨魉只是不听从我的意见,他们是画中之物,离不开灰齐山。”

  夕虚弱了许多,“至于那头龙……岁相,你也别管了,你管不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来?”

  “你会来关我什么事,我不想解释。”夕还是固执。

  庄宁无奈:“那好吧,我们换个话题。”

  他沉默了一阵,轻声问:“——是不是你二哥什么都不做,你也会消失?”

  夕愣了下。

  “对。”她那一缕虚弱消失,淡淡地点头,挥舞自己孱弱的手足:“若我有威胁,他早就应该袭击我了,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袭击我吧?”

  “为什么?”庄宁说出猜测,“莫非在岁兽复苏之际,你会是最先消失的那一个?”

  “你既然猜出来了,又何必问我,我是一个要死的人。”夕冷冷地说,但庄宁知道她只是在害怕,“是的,岁片会被先后同化,我猜目前也只剩下不到五个我的兄姐了,我会是第一个消失的,又如何能脱逃?”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夕注定是第一个牺牲的祭品。

  “可为什么,就算你的姐姐尚在,你为何会率先消失?”

  夕安静了几秒。

  “字画同源。”她突然启唇,自语一般说。

  “字画同源?”

  “我们兄弟姐妹皆来自于岁,但最初我们没有名字,一个无名之辈,如何固定下自我?”夕的声音愈来愈低,“是颉给了我们名字,自此我们作为人的一面才能被固定下来。”

  又是颉,这个最早消失的巨兽岁片仿佛一个阴魂不散的存在。

  “她能够字字成谶,但字又起源于哪里?无非是画,用炎国人的说法,圣人仰观天地,俯察万象,以万物之形意做字。”

  “而我偏生是画啊,我的画与她的字是紧密相连的,虽然我并不愿承认,毕竟字早已脱离了象形。”

  庄宁最初还不太能反应,但细细想来,就是夕和颉本身就接近?

  所以在颉消失后,第二个消失的原本该是夕,但是二哥提前做乱,袭杀不少岁片。他是个精明的人,未对自己最小的妹妹下手,绝不是因什么仁慈,只是算定了哪怕自己不做,只要岁在复苏,夕就是第一个被吞噬的。

  “可不只这样吧?”

  庄宁喃喃低语:“岁是在借着你的画,一点点补全自己。”

  他想起了当时的惶恐不安,画中巨大的阴影静静地凝视他,古老森奥的眼眸像是流动的太阳,早在两年前那头巨兽已经缓缓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回归。

  夕默然无声,庄宁也不说话,只有雨水倒灌,风声鹤唳,以及雷鸣电闪的轰响。

  过了许久许久,夕起身,在无比近的距离与庄宁对视,她们贴的太近,庄宁能看到女孩精致的脸颊,看到她眼中怎么都无法褪去的迷茫与惶恐。

  但女孩还是板着一张脸:“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走?你要看着我消失?可我不想有人看着!”

  “你很害怕。”

  “我不怕的,你怎么敢定义我,我很早以前以前就知道今日,我花了近千年接受这个事实!”

  “可那与你怕不怕,又有什么关系呢?”庄宁怜惜地叹息,虽是夏日,这洞穴却冷的惊人。

  他不觉把手牵向了女孩。

  她避开了,蜷缩身子不太敢跟这区区一个凡人对视。

  “你是对的,那时候我不该送画给你,我的画都在不觉打上了岁的标签。”夕把头埋于双膝,那么孤单,“其实我也不该生气,你看我的画入了迷,反而证明你的特殊,你或许比我更早感觉到了岁。”

  “那都不重要了。”庄宁说,的确不重要了。

  “怎么会不重要,庄宁,我不喜欢你这个态度!”夕咬牙,“我说了跟你无关,你还凑合过来做什么,你现在就应该立刻离开炎,那么岁或许还会放过你!”

  “可我不想走。”

  “为什么?”

  “因为你还在这里。”他声音很轻。

  一时,夕愣在了原地,像是在看一个傻子,她咬着唇,几乎快把下唇咬出血。

  “你还在这里,就不能跑吧?我也是个有梦想的人。”她听到这个人无奈叹息,庄宁直视着女孩,在这个指尖都要冻结的黑夜,吐出的气息都化作袅袅上升的白雾,碰到岩壁之上破碎无痕。

  只有她们独处于同一空间,离的那么近,哪怕外面有能够把村庄都吞没的巨兽,哪怕黑夜中雷电像是鞭子一样鞭笞天地,哪怕淋漓的大雨好似是天地在为某些存在哭泣。

  可这个时候,只有他们能依赖于对方,夕看着他的眼睛,想起来他们初次相见的那一天,年很嚣张地把合同摆在他面前,博士看了自己一眼,垂下了眼睑。

  “多添一双筷子也不是不行。”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妹妹,博士,这可是炎现役最好的画家!”

  “画吗,可画又与罗德岛有何干系?”庄宁站起来,走到女孩面前,她才察觉这个男人并不是多么高大,甚至可以说是偏向瘦弱。

  那时他伸出了手,轻轻地微笑说:“你叫夕,对吧?大画家。”

  她靠在石壁,泪就留下,庄宁说的不错,怎么会有甘愿去死,死的毫无尊严的人呢?她当然是想活着。

  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就当做一场梦,她们本就是岁的一场梦吧?梦醒,人自然就消散,如晓风残月,流年催去。

  若没了羁绊,怎样都好,平日里画画丹青,泼墨挥毫,可那个时候怎么就听了年的话,来到罗德岛呢。

  以至于连死的决心都动摇了,哪里来的自在……夕不想让庄宁看到她丢脸的模样,故作嘲弄:“你的梦想是什么?总不能是找女人吧?”

  “当然不是,我的梦想很大,儒生语云为万世开太平,但我对万世之法不感兴趣,世间哪里有万世流传之策?”庄宁摇头,“我要的是一世之法,在我生前,我要看着天下归一,海内平静。”

  他别过头,微微一笑:“不过耽误之急还是夕小姐的人生安危,这才是头等大事,不可不察也。”

  夕与他错开目光,一世之法?听起来当真没有格局,远没有为万世开太平的豪气,只是冷静阐述一个既定的现实。

  “你是个傻子。”

  “傻子也好,笨蛋也罢,我不介意,就像是我不介意你是怎么想的。”庄宁此时强硬了起来,“我们聊聊接下来的规划。”

  “我不觉得我需要听。”夕仍顽抗。

  “但我说了你就必须听。”庄宁也不愿胡搅蛮缠,咳嗽一声威严地凝视,“我不要你觉得,我就是要救你!”

  被这气势所掩,夕矮了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你的墨魉失控了,它们在追你?”

  “若他们追我,你躲不了,它们是刻意放过了你我。”

  “但那条龙咬我很疼的……是不是你以前虐待它?”

  “你才虐待。”夕嘴角轻颤,没想到这么为难的关头男人还开着玩笑,“可能是岁觉得复苏太慢,想提一提速。”

  庄宁不由一笑:“你虽然不信大炎朝廷,但如今除了司岁台,我们也无办法,至少先去玉门找到你的大哥,朝廷研究了岁兽千年,对此法必然有应付的措施。”

  “你信朝廷?”

  “我信的是希望。”

  这时,雨终于小了,庄宁起身朝夕一笑:“先离开这里。”

  他用起誓一般的口吻凝重地说:“夕小姐,我会救你,至少在我把你送到你大哥面前,我不会让你受伤。”

  “因为我是正义的伙伴啊。”他咧开嘴角。

  ……

  灰齐山脚下,一间客栈。

  平日这里没什么人烟,掌柜的打着哈欠,无趣看着电视,荧幕中是哥伦比亚老旧的战争片。

  突然,门被轻微的力打开了,一男一女闯了进来,被雨淋了一头,十足狼狈。

  “一间房,一壶酒,还有三斤酱牛肉……算了,最后那个免了。”男人说。

  掌柜的眼中闪了异色,轻轻点头,却对小二做了个手势,小二心领神会,上前招呼两人。

  庄宁把夕带到大厅角落,思虑片刻说起打算:“仔细想想,朝廷的确不能信任,所以之后我们会甩开朝廷单独行动,走水路。”

  “你知不知道在电影里你这一定会遭遇埋伏,如果是年,我们在这客栈就被偷袭了?”夕撇嘴。

  “电影吗?”庄宁愣了下,“你竟然还在看?”

  他想起自己偷瞥房间,的确看到了放映机,可夕的宅邸分明没有通电。

  岁还真是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