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律
喧嚷的战场至此静谧，簇拥的人群轰然散去，很快变成了争先恐后的逃离。
——被一位老人凝聚起来的人心，至此崩塌。
纪洛站在雨中，拄着长枪，神情肃穆。夜半一身水汽的走来，目光不安地看着纪洛。
“纪洛，该来的都来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完了。”
“那就够了，让他们将这里收拾好，今夜就露宿在这。”
纪洛将长枪插入旁边的岩石当中，深入半尺，随后他转身离开，消失在了雷霆肆虐的黑暗中……
第76章：史尔特尔的肾击
暴雨中，纪洛释放出圣焰，治愈着自己身上的伤势，火焰的高温不断蒸腾着雨水，让他周身雾气弥漫。
史尔特尔走在纪洛身边，表情隐没在兜帽之下，语气中隐约有些疑虑。
“纪洛，夜半找的那些人，靠得住吗？”
“那些人，习惯谁赢了帮谁，只要让他们相信我们能赢，那就靠得住。”
纪洛其实也没想到，让陈帮忙招人的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那些迁居到下城区的龙门原住民，因为陈的出面担保，有一百多个人，加入了夜半的麾下。
夜半依照他之前的计划，在下城区以直销的模式做捆绑，给了这帮人一些利益，让他们暂时归心。
但下城区这个地方，归根结底还是看力量。所以今天，纪洛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他们见识了一下。
“纪洛，这些人……很弱，真的有用吗？”
史尔特尔从不觉得自己有多强大，但刚刚那一百多个人，她可以毫发无损的全部杀光。
这样的战斗力，打起架来都怕误伤他们，真的能成为助力吗？
“史尔特尔，战斗的胜负，是由武力决定的。但战争的胜负，远不止如此，上位者虽然执掌权柄，但普通人才是城市的根基。”
纪洛很高兴史尔特尔能想到这些，虽然少女经常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很多时候，她其实都是在默默的思考。
“我从来都没想过，真的能在龙门搞所谓的革命，但——我们可以将思想的种子播撒下去，让未来的孩子们，多一种选择。”
“……”
史尔特尔皱着眉头，思考着纪洛言语中的深意，但是很可惜，她还是不太明白。
“纪洛，你真的很厉害。”
“是吗？我觉得不是，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抗争和勇气，是需要传承和成长的。”
纪洛这时候已经用圣焰治愈了伤势，他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手掌，圣焰随之攀附在史尔特尔身上，为她蒸干了雨水，
“纪洛，塔露拉的失败，是因为她不了解这些吗？”
“塔露拉的失败……是注定的。”
纪洛实在没有想到，史尔特尔会在这里提起塔露拉，他转过头，少女纯净的目光和他对视着，仿佛那些穿过雨幕珠帘的回忆。
“塔露拉成长环境、教育方针，决定了她的人品性格、处事原则。她太干净了，甚至不明白人性的混沌，不了解这片大地的苦难。更重要的是——”
“是什么？”
史尔特尔很清楚的记得，在乌萨斯的冻土荒原上，塔露拉总是像学生一样跟随着纪洛，她学习的认真又刻苦，大家都很尊敬她。
“塔露拉，她不是那种为理想实现而接受至亲牺牲的革命家，她完全没有对斗争中的牺牲做好准备。”
“纪洛，她的问题你都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帮她呢？”
史尔特尔终于图穷匕见，她这句话问得合情合理、漫不经心，但是刚刚大杀四方的纪洛，却猛然间吸了一口凉气，像是被匕首刺穿了肾脏！
“因为……我早就答应过你，要和你一起旅行~”
纪洛用力地握住了少女的手掌，仿佛在肯定自己的答案，史尔特尔看着他，露出可爱又温暖的笑容。
“纪洛，我很开心。”
“开心就好，要一直开心。”
“纪洛，其实刚刚，夜半也想要跟过来，加入与千面的战斗。”
史尔特尔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紧张的握紧了莱瓦汀，像她第一次见到天灾巨兽时，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我拒绝了她，我让她……领导那些人，完成你的安排。”
“嗯，挺好，这不是很好嘛~”
纪洛明明被温暖的圣焰包裹，但是这个时候，他感觉脊背冰凉，像是雨水漏进了衣领。
“纪洛，我做的……对吗？”
史尔特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回答会与过去那么不同。
她刚刚想了一路，觉得是因为纪洛昏迷了半个月，都没有和自己好好说话，所以她想和他单独两个人，多聊一会儿。
“没问题！和千面战斗，要面对天灾巨兽，夜半的安全无法保证，你的说法……很对。”
纪洛清晰的感觉到，史尔特尔今天的进攻能力有点强，他隐约有点招架不住了。
不过，少女这个样子原因，他很清楚，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歉意。
“史尔特尔，对不起啊，我莫名其妙的……睡了半个月。”
纪洛道歉的声音很轻，但是他感觉到，少女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掌，像是在惩罚他如此自作主张。
“纪洛，不许有下一次了。”
“好，不会有下一次了。”
纪洛的这次昏迷，有一堆的理由、一票子的计划，甚至可以说这半个月，得到的利益盆满钵满，得到的好处直接一波肥。
但是这一刻，看着史尔特尔不安难过的目光，纪洛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只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后悔自己冲动自负、潦草行事。
“史尔特尔，我啊……真是太蠢了。仅仅是来泰拉世界一年的时间，我就忘记了，其实……我也是一个失败者。”
“嗯，我知道，这不是很好吗？”
“啊？好在哪里。”
“好在，我能遇见你。”
史尔特尔忽然转过头，紫色的眸子注视着纪洛，雨在她面前垂珠成帘，却挡不住少女的美好和恬静。
“纪洛，能遇到你真的太好了，我就算失去所有的记忆，仍然庆幸。”
“嗯，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就连我是一个失败者，都值得庆幸。”
纪洛笑着眨了眨眼睛，仰起头，没有让千百般萦绕在心头的情绪决堤。
曾经他觉得，这人间很好，但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现在，他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她从桥上走过。
“纪洛，这条路，我们来龙门的时候就走过了。”
“嗯。”
“但是这一次，我才发现……它竟然这么短。”
少女停下脚步，手中的黑沉重剑落在地面，发出闷沉的响声。纪洛随她一起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雨幕，穿过前方的龙门关口，看到了远方正酝酿成型的风暴。
“史尔特尔，只要你想，我愿意陪你一生行走。”
第77章：年轻人必须气盛
黑暗的天幕中，雨水倾盆落下，移动城邦的紧急机动即将开始，但本该全部关闭的通道，却仍有一个可以通行……
陈站在楼沿下，等待着纪洛的到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不断向下滴水。
“陈sir，龙门马上就要开始移动了，通道最多还能开放十五分钟。”
“我知道，剩五分钟的时候，你再过来。”
陈面无表情的看了对方一眼，把还想劝说的负责人吓了一跳，赶忙转身离开了。
嘀嘀嘀~！
手机的铃声再一次响起，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犹豫了好久，才点了接通。
“肠粉龙！你跑哪去了！*龙门粗口*龙门近卫局这一摊子你不管了吗？你这是渎职！还想不想干了！”
“……”
陈平静的听着诗怀雅的粗口，一直等到叉烧猫发泄完了，她才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在城市关口，有些事情。”
“肠粉龙？你……怎么了？”
诗怀雅本以为陈会像往常一样和她吵架，但是陈那沙哑颓废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陈，九现在不在，你可是龙门近卫局的顶梁柱，你得支棱起来！有啥事咱们慢慢解决，你别想不开！”
“我没事，只是要出去一趟。”
陈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害怕，其中甚至能让人听出阴沉沉的死气。诗怀雅那边响起了关门声，声音刻意压低了一些。
“陈，你疯了吗？！天灾就要来了，龙门马上紧急机动，你现在出去，是想曝尸荒野吗！”
“不，我只是，想弥补自己的过错。”
陈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内情，但是她知道，龙门和千面的谈判，是导致眼下局面的主因。
她作为负责人之一，这场谈判、这场交易、这场屈服，是她的耻辱，她必须以血来洗清。
龙门近卫局的招牌，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与罪犯斗争百死无悔的人，用青春和生命铸就的，不容玷污！
“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最近外面盛传，咱们龙门近卫局和千面和谈了，你……不会是要做傻事吧。”
“诗怀雅，我很清醒，从未有过的清醒。”
陈慢慢闭上了眼睛，回忆着一直以来的一切，在最决绝的瞬间猛然睁开。
这一刻，少女的目光宛如刀锋，站在外面的关口负责人，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雨里。
“陈！你冷静啊，待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就过去！*龙门粗口*一个个的，没一个省心的。”
“诗怀雅，谢谢你。”
陈挂掉了电话，从背后拔出长刀，只身向前，海关的负责人以为陈要杀他，吓得爬起来就跑了。
然而，少女并没有追他，她走入雨中，在闪烁的雷光中，走进了关口的控制室，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人在少年时，总是容易热血沸腾，他们渴望着崇高的牺牲，渴望着终身无悔的正确。
陈已经渐渐过了那个年纪，她在近卫局，也已经经历了足够的人间悲喜、爱憎离合。
她学会了容忍不正确，也明白了法律并不能保护所有人。它只是一种妥协的手段，让受虐者不会选择极端。
可即便是知道这些，少女也没有放弃自己的信念。她所坚持的、她恪尽职守的正义，正在她心中燃烧。
亦如现在，她没有能力去挽救这一切，但她知道谁能拯救所有，她愿意为他开辟前路，虽死无悔！
轰隆隆~~~！
一阵惊雷流滚而过，控制室的灯猛然熄灭，只剩下仪器的微光在闪烁。
“……”
陈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拄着插入地面的长刀，微微闭着眼，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小憩。
嘀嘀嘀~！
手机的铃声再一次响起，陈张开眼睛，看了眼来电的人名，接通了电话。
“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长官，我在完成我的职责。”
陈自己都没有想到，面对魏彦吾责难的口气，她会如此的轻松，如此的自然。
舅舅在她的心中，就像一座巍峨耸立的大山，在他面前，她总是错误又愚蠢，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但是这一次，陈却意外的坦然，她知道自己意气用事，知道自己应该缄默，可她怎能坐视这一切，沉沦黑夜！
“陈，你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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