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31章

第八十五章 礼物

“……罗尼？”

头顶这几乎摧毁了上半座城市的战场毫无疑问同样吸引了其余所有地精种们的目光，当一切重归寂静之时，一位年轻的毛球抬起头看着那个从高处不断落下着的身影喃喃道。

在他们的面前，那颗被欣可的魔法给层层叠叠包裹起来的未活性化的神髓还静静的漂浮在半空中，已经被暂时的接住并控制了起来，除了不时会亮起来又渐渐黯淡下去的墨绿色的光芒以外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快，快去救罗尼！”

慌张的喊了起来，比起罗尼的安危来说这颗神髓都被丢到了一旁，大量的毛球控制着自己的灵装快速的升空朝着坠落中的罗尼飞了过去。

被一根钢钎透胸而过这样的伤势对于脆弱的人类来说基本上就是抓紧时间写遗书的情况，但是对于地精种们来说却仅属于轻伤的程度，没用多久时间，罗尼便重新站了起来，胸口的伤势也从外表上看不出来什么异样了。

“……雷利，带上一个小队循着痕迹去追他们”，右手扶在自己的胸口，一恢复说话的能力罗尼便冷静的下令着，“那只长耳朵生疏的操作方法足以让你们判断出它最终的目的地在哪——东西都没忘光吧？”

“啊，彼我流动差嘛，长耳朵们不懂这个的，就交给我吧”，站在罗尼旁边的一颗毛球潇洒的撩了撩自己的体毛后便干脆利落的点了几个人向着底层的港口处飞了过去。

罗尼的心意貌似不止于刚才扔出的小小礼物的样子。

不提仍不知道身后多了一队追兵的苏尔与欣可两人此时在干什么，罗尼面色严肃的来到了那颗未活性化的神髓旁边，即便与长耳朵们保持着互相最为敌视的状态，但他却一点也不会忽视掉那只淡金色长发的长耳朵的实力。

毫无疑问，她拥有着与自己相匹敌的力量。

所以面前这个一看就知道被设下了陷阱的神髓该怎么办？

想都不用想，这个时候就该地精种们最引以为豪的感性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依靠着感性的引导，凭着这种灵感的本能寻找到所有破解方法中最为安全，也最简单的方法。

罗尼挥下了自己的铁锤。

墨绿色的光芒在罗尼打造出的铁桶般的仪器中被渐渐回退成了最初的魔法阵的样子，按照常理来说本该在一步彻底解开束缚，将那些被拘束而来的庞大精灵们安全的释放在空气之中，但在所有旁观的地精种与罗尼的目睹之下，异变却发生了。

精灵们并未散去，它们在重新凝聚着，编织着，直至成为一朵皎洁的散发着洁白光芒的花朵模样，不知道原理，也不知道效力，但仅仅从那庞大的精灵量上便可以知晓这个术式的威力。

“罗尼！！！”

耳边传来的喊声，在罗尼眼角的余光中，一些地精种在匆忙带领着其余的人躲避，另一些在紧张的朝着他扑了过来，想要挡在他的身前……但这都不需要，罗尼轻轻的迈开了几步便避开了这些同胞，他的目光仍旧死死的锁定在这朵洁白的精灵之花上。

然后，花朵便绽放了。

“一只~两只~”

“还在躲藏吗？还是迷路了~”

“冒头的话就填进黑灰里哟~”

“地鼠们都该死在下面~”

“没有人记得~”

“没有人回忆~”

“……”

清纯而又稚嫩的孩童的声音从这朵仍在缓缓旋转着的洁白花朵中传出，并非是那只森精种的声音，但罗尼却知道这首歌……一首流传在森精种平民之间的儿歌，他曾经听过。

“……”

“虚假的伪神将会陨落~”

“连带着所有的地鼠~”

“那样的世界~最棒啦~”

场面一时间变得安静了下来，所有地精种都屏住了呼吸，这首并不长的儿歌很快便走到了尾声，仿佛在放焰火一样，不时还有魔法灵光所构成的彩带于旋转的花朵中飞溅而出，落在地面上时溅起丨点点漂亮的白芒。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之时，最初的洁白花朵已经变成了一株散发着莹绿色光芒的小树，但并没有树梢，在本该是树梢的位置正漂浮着一段闪亮的字符。

【下，次，一，定，杀，了，你~】

歪歪斜斜的漂浮在空中的字眼，每一处笔画都好像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极力的想要脱离主体一般，连最幼小的地精种写出的字都要比这好看的多，光是看到都让罗尼想要笑出声来……但他此刻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嘴角抽丨动着。

这是一路上欣可从苏尔那里最先学会的，同样也是她目前唯一学会的一段地精种的文字。

仿佛知道自己已经为主人传递到了信息，这段字符的后面甚至冒出了一个小小的号角，嘟嘟的吹了两声后便连带着所有都炸开了，散作了最为基础的精灵。

神髓依旧好好的放在那里，那只森精种并未设下什么会带来危险的陷阱。

没有人受伤，也没有什么被破坏，但罗尼却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握紧的双拳微微颤抖着。

同样只是一个单纯的礼物罢了。

来自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善良客人。

身后那通天彻地的神火炉如火山般剧烈的喷发着，高高飞溅起的火焰在城市的最高空绽放着耀眼的烟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朦朦胧胧间罗尼仿佛听到了大老爹在自己耳边豪迈的大笑着，但不包含任何的恶意，只仿佛看到了一场好戏。

“……啊”，深吸了一口气，罗尼的嘴角挂着古怪的笑容，他不自然的拧动着自己的脖颈，发出了咯嘣咯嘣的脆响。

“那就下一次再好好的玩一场吧……混蛋长耳朵。”

这是挑衅，但也可以说是一场游戏的邀请。

“喂！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猛地回过身冲着那些正看着自己的人们大喊着，罗尼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手，“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先把城市复原过来吧……不，要锻造的比之前还好才行！”

“然后——就让我们去给那些长耳朵点颜色看看！！”

“噢！！！”

回应他的话语的是一片毫不气馁的欢呼声。

是的，这就是地精种，他们的眼中永远不会出现失败。

只需要……将铁锤落下！

锵！

第八十六章 惘

仿佛肉体中的心与灵魂都被甩飞了出去。

虽然成功的将罗尼暂且击退，但欣可的状况可一点也称不上是好，甚至可以说就连最后带着苏尔飞扑进潜陆舰里都是狼狈不堪。

“没事吧！尼尔巴连小姐！”，顾不上身体里阵阵传来的恶心与头晕的感觉，苏尔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刚才绝对没有看错，欣可的腹部已经受到了重伤，甚至直到此刻还在用魔法治愈着——莹绿色的光芒不见了？

不等错愕的苏尔思考出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伸出去搀扶欣可的手已经被用力推开了，纤细的手掌顺势按在了他的胸口，随着一道熟悉的魔法灵光，之前在初次乘坐潜陆舰时被欣可施加魔法后的那种感觉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一言不发，没有击败那位叫罗尼的地精种并成功的复仇后的大笑与得意，苏尔过去所作的设想全都落了空，欣可只是摇摇晃晃的冲到了潜陆舰最前方的控制台处，按在控制台上的双手蔓生出了布满了森精种文字的刻印，光是看着身影都能感受到的焦急，仿佛只是稍作迟缓变会当场死去一般。

冰冷的舰体微微的抖动着，随即又趋于平缓，打开的舱门也快速的闭合上了，随着方向开始调转，苏尔明白这艘潜陆舰已经开始了返回地面的旅程，但即使到了现在，欣可却依旧没有展露出半点喜悦的神色，一点也没有为成功的离开地鼠们的巢穴并在离开前肆意的大闹了一番而嘲笑些什么……这不该是她的性格。

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欣可软软的靠着控制台坐了下来，两条笔直而纤细的腿从经历了连番大战后边角已经破碎的罩袍下放松的舒展了开来，突然，在欣可一只脚腕上面苏尔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深灰色的铁环。

他可以确信欣可之前的脚腕处完全没有这样的东西，而这如呼吸灯一样不时流动而过的仿佛电子板纹路的黄色光芒也说明着它作为地精种造物的身份，苏尔已经想起来了……他曾在地精种城市最底层被抓住的俘虏们的脖子上见过这样的东西。

具有禁锢精灵作用的锁扣。

会将佩戴者体内的精灵聚集在一起，若是强行拆解就会直接爆炸的锁扣，而佩戴者的精灵量越是多，爆炸的威力便越是强大，而欣可的精灵量哪怕在整个森精种中都可以说是冠绝所有人。

所以……欣可已经无法施放魔法了？

苏尔茫然的反应着这一事实，他甚至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才好。

突然想起了自己在刚被携带着落入潜陆舰时耳边模糊的听到的那道机械变形的咔嚓声，原来是这个吗？

尝试性的呼喊了几声却却没有得到欣可的回应，淡金色长发的森精种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倚靠着控制台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不知道欣可是否是在思考着解决办法，苏尔也不敢打扰她，只能如上次一样蜷缩在一个角落里慢慢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回到地面所需要的时间应该与上次差不多，甚至更短，身后也许还会出现追击而来的地精种的士兵，毕竟在最后的交战之中他们的整座城市几乎都被掀开了，无论怎么想不出现追兵反倒才是奇怪的。

这也许就是最后的休息时间了，苏尔努力的放空着大脑想要让自己快速入眠，本来强大无比的欣可如今却仿佛那些被俘虏的奴隶一样失去了施放魔法的能力，这样的事实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会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要趁着她最弱小的时候杀了她吗？

苏尔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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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抖动，但并不是在火车上，照亮这昏暗环境的还是那些不知道作用的仪器的灯光，那扇用来显示深度的屏幕上的数字如今却是在飞速的向下递减着。

快了，已经快到了，距离那个寒冷而又满是杀戮的地表世界越来越近了。

苏尔已经获取了足够的睡眠，此刻的他正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依旧靠着控制台坐着的欣可。

失去了精灵辅助的森精种仅凭着肉体力量应该远远不及地精种，毕竟比起地精种那种矿物一样的身体来说，森精种更偏向于血肉生物，同样也不可能与纯靠肉体力量吃饭的兽人种相比。

即使仍旧强于人类的肉体，但她却也并不是完好无伤的状态，哪怕现在看上去脸色比刚逃进潜陆舰的时候好了很多，然而那种虚弱感却依旧没有消散，说到底她之前的确受了很严重的伤，就连治疗自己的过程都因为精灵被锁闭而仓促打断了……这会是她的伪装吗？诱骗我攻击的诱饵。

如何才能不引起戒心的接近她？如何才能够不被防范的突然发起袭击？恐怕现在的她也同样绷紧着精神防备着我吧——不对，等一下！

苏尔突然反应过来了点什么……为什么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思考起了一连串的如何成功将欣可杀死在这里的事情？就在她带着他才刚刚从地精种们的城市里逃离的时候？

提问着，然而甚至不需要思考，答案却悄然间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无论一起经历了什么，无论表面上交流的有多么和善，两个人之间关系却始终都没有变过。

研究者与实验体。

胜者与败者。

苏尔永远不会忽视这一点，也绝不会被表面上的虚假幻象所迷惑。

欣可想要将他圈养起来，如家畜般的存活着，甚至还可能因为研究需要的原因而对其余散布在大陆上的人类出手……她与他无法共情。

任何一个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意志的人都无法接受那样的未来，过去的他无法自杀，也无法逃脱，但到了现在，苏尔却突然发现这样的一个机会就直截了当的摆在了他的面前。

握紧自己的匕首，将欣可杀死在潜陆舰上，可能存在的追兵在看到森精种的尸体后便会满意的返回地下——他便安全了，他便自由了。

这是一份礼物。

来自于罗尼的礼物。

第八十七章 拉扯

捂的发烧的手心不知不觉间已全是滑腻的汗水，拇指下意识抚过缠绕在匕首柄上的麻布，苏尔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神奇的错觉——自己仿佛正站在命运的分岔路口。

看不到前路的他仅能依靠着自己的判断去行事，他的选择关乎着他剩余的生命……还有未来。

就好像之前还没有从集落中将自己流放的那几个夜晚一样。

大腿抽搐般抬起着，却又在下一秒安放了回去，如此反复几次后，苏尔终于蹑手蹑脚的站起了身，欣可依旧靠坐在那里，仿佛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不曾抬头，也没有说点什么。

与欣可的距离正在不断变近着，喉咙，小腹，胸口……苏尔的目光扫过掩藏在罩袍下的这几处部位，在这里距离，只要他向前扑出就有可能让欣可再一次被重伤，甚至当场死亡。

五指不安的在匕首柄上活动着，最开始的灼热感已经消失不见，苏尔竟莫名觉得自己的匕首无比的冰凉。

“猴子先生之前那个世界里的人类都拥有像你这样的力量吗？”，

在这种让苏尔的神经已经绷紧到近乎极限的寂静之中，欣可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在了他的耳边，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抬起头，她的声音在这潜陆舰的各种仪器混杂起来的嗡响中竟莫名的让苏尔感到了一丝凉意。

“……并没有”，出乎意料的没有什么慌张的感觉，苏尔平静的回答着：“我们的世界中不存在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那么是否有可能是你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才产生的异变？”

“有可能吧，毕竟有的水果在河流南岸是酸甜可口的，但在河流北岸却酸涩难吃，这种事情没有第二例甚至更多例作为对比很难得出结论。”

“的确如此，过去不少召唤过来的异界生物只是单纯的存在就足以对普通生物造成伤害……猴子先生这样的思维方式很有趣喔？”

“是吗？那我得多谢尼尔巴连小姐的夸奖了。”

“不客气喔~，这是你应得的夸奖——所以要动手了吗？”

在这样如同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之间的闲聊之中，苏尔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欣可的旁边半蹲了下来，寄宿着六菱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睁了开来，正在注视着他。

“……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撬开而已”，说着谁也不信的假话，苏尔低头看向了欣可的脚腕。

“啊~，原来是这样吗~”，轻巧的唱着回答，欣可甚至坦然而又优雅的将那只蜷缩在罩袍下的腿伸直在了苏尔的面前，就仿佛她刚才突然发出的疑问根本不存在。

沾染了不少的脏污与鲜血凝固后的痕迹，但仍旧可以看出欣可皮肤最初的白净与细腻，纤细的小腿上没有一丝赘肉，唯一破坏了这份美感的只有锁闭在这一只脚腕上的圆环了。

找不到任何的缝隙，直接用匕首去撬这种话纯粹是苏尔在下意识间随口说出的胡话罢了，但此刻的他却在认真的践行着这种谎言，不断用匕首在圆环上敲击着，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在你的世界中，天空是什么样的颜色呢？”，惬意的就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样，欣可似乎毫无防范的将自己的弱点坦露在了苏尔的面前，那双迫人的眼眸也再一次闭上了，仿佛梦呓般提问着。

“这个世界曾经也拥有过太阳”，简短的开头，苏尔尝试着想要将圆环从欣可的脚腕上之间扯下来，不过在尝试几次后还是宣告了失败，“虽然听奥坎说已经在无数年前便被毁灭了。”

“而眼下这颗星球上同样有大气与云彩的存在，所以……如果太阳真的还存在的话，那想必会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吧？”，苏尔盘腿坐在了地面上思考着说道：“就好像大海的颜色一样，你见过大海吧？”

“啊，那些笨蛋们生活着的地方”，欣可点点头肯定着，“但是那不是深黑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