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104章

本就摇摇欲坠的身影踉跄着向前扑倒，却又在快要扑倒的一瞬间半跪着，一只手用力的撑着自己不要倒下，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而叫喊出声，欣可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自己的平衡，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摔倒在地上，咬紧了牙关，那声音就仿佛连牙齿都要被咬碎。

艰难的将苏尔护持在自己的背上，又直起身来跌跌撞撞的向前踉跄了几步，欣可终于平稳住了身形，她已经快要站在了吉普莉尔的面前，粉发的天翼种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从她的脸侧流下的汗水，分不清楚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紧闭的齿缝间与鼻孔里快速的喘着粗气，仿佛没有感受到自己所受到的伤害，欣可依旧向前迈步着，一步，两步，而苏尔也安静的呆在她的背上，甚至就如同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如果……如果留下太多的遗憾……那么再漫长的生命不是都会变得没有意义吗？”，艰难的将刚才因为受到伤害而未曾说完的话语吐出，欣可的每一个字音都在哆嗦着，就仿佛身处于极寒的冰库，频繁的抽吸着空气。

“就好像我们所要做的事情一样……如果不免一死……那就活到我们的极限……”

第二百八十四章 泪

终于在踏上这处高坡后第一次正眼看着吉普莉尔，欣可甚至貌似轻松的冲着天翼种笑了笑，就仿佛自己刚刚才受到的伤害，两人之间总是吵架的过去并不存在一样。

“我们可以在海边住六个月，然后再去山里住六个月，这样不就完美了吗？”

“哈哈……还真是呢……”

“呵，傻瓜……”

传入耳中的还是那对男女仿佛意识不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般的话语，他们还能说着轻松的事情，然而吉普莉尔却无法接受。

从身体的核心再到自己的灵魂，就好像一颗炽热的炸弹，绷紧到几乎碎裂。

“……求你们了……不要再向前走了……”

低沉的，甚至是在求饶示弱般的话语，从过去到现在，第一次在天翼种的口中出现的话语。

难以想象这样的话语会从粉色头发的天翼种口中说出，无论是欣可还是苏尔都诧异的看向了吉普莉尔。

低垂着的头颅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眼睛，那只刚刚才举起并击穿了欣可腿部的手臂正断裂般垂吊在身体的一侧，吉普莉尔的另一只手正用力的握在那只臂膀上，五指深陷，边缘处甚至被握的发白。

然而她所听到的却依旧是轻松的笑声，令她痛恨到颤抖的，轻松的笑声。

轻松到根本就不属于这片战场，甚至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语，伴随着这样的话语，欣可还在艰难拖着已经受创的大腿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着。

“到时候要好好的练练厨艺啊……最起码得按着菜谱来才行……”

“啰嗦，做饭就好像实验未知的配方，当然要每一次都尝试不同的佐料，记录不同啦~”

“那我不会饿死吧？”

“为什么会饿死？你在家门口晒着太阳的时候期待我会端出什么味道的美食难道不有趣吗？”

“哇……你只要到时候别把我送去治疗就好。”

“嗯哼~，放心吧，我自己就可以治疗。”

“啊？”

“……”

无法忍受，无法接受，无意识间四散出的精灵在吉普莉尔的周围震荡着，显示着那份怒火，无法言说的怒火。

“我说！！停下！！！”

抬起了头颅近乎咆哮般的嘶吼着，吉普莉尔那副平静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琥珀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丝丝光芒，但比起这份光芒来说，更加耀眼的却是另一道再次从指间射出的光束，远比刚才还要粗大的光束。

终于停下了脚步，欣可只是呆呆的低下了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在那光洁的小腹上如今正有着一块空洞冒着丝丝白烟，背上的人止不住的颤抖着，一股温暖而又湿润的感觉从她的肩膀处延伸，跨过空气出现在她鼻尖的是散不去的血腥味。

那道光束所贯穿的不止是欣可，连带着贯穿的还有她背上的苏尔。

从身体的最深处所蔓延而出的虚弱感，欣可终于倒在了地上，连带着滚落的还有她背上的苏尔，从苏尔口中正大口大口的向外吐着鲜血，将他与她染的通红。

不断伸出的手艰难的在地上寻找着足以支撑自己的地方，甚至没有一句谩骂，欣可只是挣扎着在地上匍匐半起，努力的将苏尔拖起，拖行。

“快到了……我们就快到了……”，并非是汗水，大颗大颗的泪水正从森金色长发的森精种眼中流出，将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再撑一会儿就好……苏尔……再撑一会儿……”，模糊的视线中仅有最前方那片蓝色的海洋，欣可只是拼命的在大地上挪蹭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前拖动着苏尔。

皮肤被锋利的岩石划破，血液混合着尘土覆满了全身。

半米，一米……直至终于与吉普莉尔所平齐，交错于一条直线的地方，然后越过。

第一次的，并非是在耗光了力量而缩小了身形的状态下，吉普莉尔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的眼睑处流下，若有所觉的伸出了手指去触碰，在那沾染了半透明液体的指尖，吉普莉尔看到的却是一抹红色，如血一般。

我是吉普莉尔，我是侍奉着主人的天翼种，将生命供奉于主人的胜利，所要达成的也必是主人的愿望，我是武器，所有的天翼种都是武器，武器是不需要心的，武器也没有心。

但，为什么会止不住的流下眼泪呢？

慢慢的眨动琥珀色的双眼，当眼皮落下的时刻，早已束缚在眼眶中的泪水便顺着脸颊滑落，吉普莉尔的手指轻轻的从空气中捻过，本应该什么都没有的指尖却出现了一张边缘处早已焦黑，大部分已然发黄的相片。

被火焰所烧去了大半，这张照片甚至已经变成了不规则的残片，就连上面的图像也都因为焦黄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依稀存在的幻影。

那个在幻影中因为恶作剧得逞而大笑着的自己。

没有回身，也没有回头，吉普莉尔只是轻轻的将这张相片向后甩去。

焦黄的相片在风中打着旋，如同一只蝴蝶般轻轻落在了正仰躺在地上，正被欣可用力拖动着的苏尔胸前，被那些鲜血所沾湿。

无法看到，但是苏尔却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是什么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想要大笑，但最终所吐出的却只有鲜血，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仿佛风中摇曳的些许残火。

“……到了，我们到了……苏尔……”，趴在距离精灵的海洋最近的边缘，欣可欣喜的喃喃着，然而当她转过头时，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昏迷。

从眼中流出的泪水愈发汹涌，模糊的目光只是从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天翼种身上掠过，下一秒，欣可就咬着牙，双手握紧了苏尔的手臂后便从边缘处滚落了下去，连带着被她所一同带下的还有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苏尔。

坠落。

向着光的海洋，蓝色的精灵之海坠落。

万物之本源。

感受不到灼热，或者说就连肉体的消融都无法察觉，在这仿佛无限坠落的最后一秒，背对着精灵之海的欣可看到了那万米之上的高空，大气卷成了漩涡，雷电劈开了混沌，还有那厚重而漠然的声音，如同直接响起在这片战场中所有人的耳边。

【神击】

第二百八十五章 神之心

宛如被剥去了一层又一层外壳的洋葱，被无情揉去的大大小小的钢铁碎片从空中如雨般落下，将下方的大地砸至如陨石轰击后的星球表面，哪怕仅仅只是残骸都足以对脆弱的生物造成致命的威胁，但是这样强大的钢铁要塞在翡翠色头发的天翼种面前却如初生的婴儿般脆弱。

仿佛在花园中散步一般，休比所展开的巨大钢铁要塞连对阿兹莉尔造成一丝威胁的可能都不存在，无论声势多么浩大，无论驱使的精灵多么庞大，只要无法击中目标便都没有意义。

本应该永远理智并冷静的逻辑回路如今却在出错般焦急着，想要活下去，想要撑的更久一些，这样的想法无限弹跳在休比的脑海，她甚至产生过就此逃去，逃离这场战争的想法，但却最终握紧了双拳留在了这里，穿过层层装甲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锁定着那只天翼种的身影。

就这样也好，休比这样一瞬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就这样僵持着，自己无限以最大火力覆盖过去，哪怕无法击中那只天翼种，但只要以这样的火力逼迫到她无法全力还击就足够了。

然而就在下一秒，仿佛洞察到了她这样怯懦的想法似的，在漫天的光雨之中，翡翠色头发的天翼种嘴角勾起了轻蔑的笑容，只是微微偏转着翅膀与一道炽热的光柱擦身而过，纤细的手掌也随之抬起。

六面漆黑的巨大墙壁眨眼间就从一片空白的空间中显现而出，呈一个完整而闭合的六面体将休比所化作的钢铁要塞封如其中，这是阿兹莉尔最为得意的，可以将她对精灵的强大操控力完完全全展现出来的招式。

如海一般的精灵向着漆黑的六面体中灌入，在狭小的空间中释放出来的比一般的天击还要强大的天击在极短的时间内轰炸炸裂，那漆黑的墙壁也随之散去，从其中露出的钢铁要塞直接被蹂躏破败不堪的地步。

之前还能勉强遮挡起来的钢铁装甲被尽数摧毁，那位于要塞最核心处的，身躯已经化作庞大的机械，只有上半身与手臂以及头颅才能勉强看得出是休比的模样，她就这样失去了防护的展露在了阿兹莉尔的面前。

双目对视着，明明不需要呼吸，然而休比却感觉自己缺氧了一般，因为死亡而恐惧，因为恐惧而窒息。

“……挖出来了喵~”，不慌不忙的说道，阿兹莉尔低声邪笑着，“……废铁~”

仅仅只是这场庞大战争一角的缩影，视线从这一处角落转移，视野也由此而扩大，在那双放射着金黄色光芒的瞳孔中倒映着整个世界，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世间，就在这幻想种化作的城市最顶端，战神阿尔特休站在祂宫殿的边缘，仔细的体会着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期待吗？还是……渴望？什么样的结果才最能让祂满足？

【……我可能会战败也说不定。】

若是让普通的天翼种听就足以震惊到不能接受，甚至自杀的话语，战神却这样平淡的说了出来，仿佛祂所说的目标不是自己，不是那个名为战争的概念，无敌的存在。

所有的天翼种已经倾巢而出，整座城市中唯一留下的竟是一位只剩下了单片羽翼的天翼种陪伴在阿尔特休的身边。

“您在说笑”，毫不犹豫的作出了回答，名为拉斐尔的天翼种这样说道。

曾经率领着天翼种在一场战争中艰难取胜后，她便因为受伤过重而失去了一只翅膀，力量也随之大幅度下滑，这也正是她在自己的姐妹们已经出击后却依旧留在这里的原因。

【我很强。】

“毋庸置疑。”

【已经没有任何种族的力量能够战胜我。】

“自当如此。”

【正因为如此，我却感受到了寂寞。】

“……就像小吉普所说的话语那样吗？”，稍微一愣后，拉斐尔随即想起了吉普莉尔不久前才在这处宫殿中说过的，随后传遍了整个天翼种内部的话语。

【正是。】

战神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祂仍旧注视着前方，并非是毫无目的的扫视，而是真切的看到了什么，没有偏移。

【最强所期盼的……吗？】

这一次却没有选择接话，蓝发的天翼种只是恭敬的低下了头颅，她知道自己所侍奉的主人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他人的意见。

而阿尔特休的目光也无限延伸着，穿过了那些正激烈的交火着的森精种与地精种，龙精种与巨人种，幻想种与天翼种之间，直到一片没有硝烟的最远处，源自精灵回廊深处最纯净的精灵边，那个狼狈，甚至连自己独立行动都无法做到的身影上。

祂所期待着的，最为重视的番外个体吉普莉尔也立于旁边——祂的造物，祂意志的延伸……是在哭泣吗？

无可抑制的产生了好奇心，甚至是丝丝期待与兴奋，但更让战神所兴奋的却是那个血肉都干枯的生物。

未来会如何呢？

祂会如何呢？

来自弱者的妄想与挑战。

心神转动之间，此时此刻，除了最远处的吉普莉尔以外，所有身处于战场中的天翼种突然若有所觉的抬起了头，包括阿兹莉尔在内，无论上一刻战斗的有多么狂热，下一秒这些战争的疯子便同时以最快的速度脱离了战场，整齐的从四散的战场中向着天翼种的城市飞去，穿梭过空间。

将最后的力量加持在指尖的戒指上，休比用力的紧握着那只带着戒指的手，甚至已经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那名天翼种的处刑——却迟迟未到。

茫然的再次睁开双眼，她的面前已经空无一物，随即将视线转向了身后，在那里，休比知道被自己与利库还有所有人类所期待着的那个男人就在那里，实践着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类妄想的幻梦。

无法看到，但比起这份未知来说，下一秒，休比便豁然扭过了头颅，看向了这片战场正北方的高空。

在那座白色的方块所堆积而成的城市下，正静立着几百个微小的身影。

第二百八十六章 永恒

连机械都足以感到致命的危险预感正是从那里而来，甚至愈演愈烈。

存在于整颗星球表面的大气在此处化为了龙卷般的漩涡，不止是这片战场，所有的一切都因为那份力量而颤栗，无论是森精种还是地精种，无论是龙精种还是幻想种，在这一刻他们都将各自的战斗暂且放置，注视着危险的根源。

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于此，无情无尽的雷电交织在天空之中，宣告着那份力量的威胁，那是足以粉碎大地，击毁苍穹，甚至将脚下这颗所有种族赖以生存的星球都击落破碎的力量。

整齐划一的张开着自己的翅膀，天翼种们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一般释放着自己的力量，头顶处的光轮已然旋转至极限，她们的力量在汇集，汇集至自己的主人，自己的神灵那里。

‘这一击落下后会如何呢？’

即便是战神阿尔特休本人也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好奇，祂甚至比所有人都期待着那样的未知。

无法知晓祂的心意，那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森精种与地精种还有龙精种等等正拼命向着这里发出了他们所能做到的最强大的攻击，然而这些在阿尔特休的眼中却都不过是无聊的瘙痒。

祂的目光仍旧注视着那个已经无力到只能被森精种拖着挪动，连背上的血肉都被地表的岩石所刮去的凄惨身影之上。

四目相对，祂可以看到他，祂也可以让他看到祂，这是跨越了空间的对视，两个对彼此的存在都清楚无比，却又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对方的对手，然而在下一秒，那个脆弱的生物却直接昏迷了过去。

为这样的结果而稍微愣了一下，战神随即低沉的笑了起来，祂可以看到那只森精种在拼尽全力的挪移着，看到他们向着燃烧着炽蓝色火焰的巨大空洞坠落。

将除了番外个体以外的所有天翼种力量集合于一处，再加上身为战神的自己全部的力量，撼动整颗星球的力量脉动，那就是战神阿尔特休引以为豪的绝强一击。

高举的手掌中尽握着此世最强的一击，时间在意识中放缓了步伐，目光中的那两个坠落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消失融化在精灵的海洋之中。

当这一击落下之后，所出现的会是什么样的未来呢？

无论是胜还是败，阿尔特休都相信自己对那样的未来甘之若饴。

如果足以结束这场持续了无数年的漫长战争的唯一神真的诞生在了今天，那么祂这样的攻击便是祂为唯一神的诞生而献上的喝彩。

嘴角的笑容仍未消失，阿尔特休甚至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弯曲着身体，祂用力的将自己的力量掷出！

摧毁一切，镇压一切，将那些无聊家伙们为自己的生存而搏命发出的攻击碾碎在通天彻地般的光柱之中，让整颗星球都为之哭泣！

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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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音。

世间的一切仿佛静止在了原地，这并非是由于过快的思维速度以及反射神经而产生的单方面的时间加速，而是真正的，静止了的世界——但却依旧可以呼吸。

包括幻想种在内，源自战神阿尔特休所发出的攻击让所有的种族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力量。